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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承恩公之位。
果不其然,这早朝结束还不过两三个时辰,朝野上下便已议论纷纷,夏榔是什么东西,光宗年间有名的佞臣,要是让他重返朝堂,那还不得掀起腥风血雨啊。
新帝释放的善意,内阁收到了但却无法同时接纳这其中隐藏的附带条件,对于夏榔老儿,他们不能存留一点点姑息。
年号驳回,内阁以太庙武戈暗示乾清宫,目前此景尚且名不符实,新帝即位,天下求安,故而“泰平”二字为佳。
一个月的时间还不足以让京中惊惶的人心安定下来,新帝不该好高骛远,且静下心来好生收拾烂摊子才是。
话说得再漂亮也掩盖不了内阁对新帝的轻忽,好在沈炳文在讨价还价方面是行中里手,倒霉催的先帝又被他拉出来挡了一回抢。
乾封帝谥号遵乾清宫旨意定为真宗,加字宪,取大义无私之意。
满朝文武都是经由太庙一案走过来的,天家父慈子孝的假面早就戳破,取的这两个字怎么听怎么嘲讽,先帝若还活着,脸都该被打肿了。
不得不说,新皇这气量着实小了些,好歹是父子,先皇草草入殓已是不妥,现如今又在谥号上大做文章,这不是把皇室丑闻摆出来让人笑话吗。
在这件事上,赵秉安也无能为力,天家父子相爱相杀,情感纠葛复杂的很。新帝心头憋着一团火,总要寻机发出来的。关于这个谥号已经是再三斟酌过了,新帝一开始的口风比这可不堪的多。
在泰平帝眼中,出气可比抬举母家重要,关键是他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削弱先帝的影响,这样就能在最大程度上削减太子的政治根基,树立他新帝的威严。
乾清宫不是没有打过孟家的主意,可一来风险太大,孟氏深不可测,连沈炳文当时都要退避三舍,他没有自信能把控住那位老太爷;二来,内阁好似有意将太子与孟家隔离,一再提及将储君迁至外宫教养。这也正好顺了他的意,毕竟孟家算是有功之臣,将来也是荣王的母家,看在结发妻子的面上他也总得顾忌一二,前提是,他们的眼睛要擦亮,知道自个儿该往哪边站。
于乾清宫而言,夏家不过是他手上一把刀,暂时用来对付内阁,他私心里对那位见死不救的外祖早就不待见了,可黎太傅空有人望,却是个迂腐透顶、扶不起来的老学究,指望他去应对沈炳文,只怕撑不过一个回合。
赵秉安向来不理会外面那些风言风语,但此番,他倒是真想见见那位声名狼藉的夏老大人。这一会儿的功夫,内阁已经给他上了数道请封折子,沈炳文意图把他那带发修行变为遁入道门,直接让他老人家方外玩去。不过,至法道观的外壳披了这几十年,纵有新帝在背后支持,夏榔想回来,名声也绝对会掉到臭水沟里去。
夏家小辈这几日在京中几大勋门奔走,整箱的银子往外抬,倒是打动了不少人,赵秉安心想,只要能豁得出脸,夏家重新崛起总是不难的。
内阁的视线从身上移开,哪怕只是暂时,也足以让赵秉安松一口气。
惬意的饮完杯中茶水,他便起身出了府,钟山兰亭,可候着许多人呢。
孟守德荣升新任国丈之后,这钟山便成了孟家的禁苑,平素很少人敢擅闯,此番能借给赵秉安来做东道,可见两者之间关系亲厚。
苏泽衡临死之前把该说的都说了,不该说的他也漏了不少,赵秉安现如今再入这钟山只觉得云雾缭绕,看什么东西都是不真切的。
邵柏博这段时日逐渐暴露自己的野心,在翰林院中翻云覆雨,可是闹出了不小的动静,此刻,他游走在陇西、太原等中小士族中间,端得是如鱼得水。
主亭中,孟希来踌躇不安,他不知对面之人到底知道了几分,父亲让他开口试探实在是抬举他了,自己若有那本事孟家当初何至于落入那等悲惨的境地。
“愚兄还未恭贺明诚升迁之喜,权且饮尽杯中物,当作赔罪了。”
赵秉安盯着这石桌弹指玩耍,对孟希来的焦虑窘迫视而不见,世人皆以为他在这场夺嫡之争中获利最大,可实际上呢,他忙前忙后不过是替人孟家保了驾护了航,孟氏子弟丁点风险没冒便坐收渔利,不声不响的揽了两个爵位入怀。孟守德一介白丁咸鱼翻身,成了世袭三代的寿春侯,而眼前的孟希来,也因着与中宫一母同胞,圣恩殊赐文韫伯,食邑两百户。
孟家淌着永安侯府走出来的老路,既有勋爵保底又保全了自己世家的底蕴,不得不说,人家这算盘打得真是举世无双。
赵秉安自忖心智过人,可在那位面前到底是计输一筹,不过,他可从不给人打白工,孟家人占了他那么大便宜,好歹也得掏出些东西来吧。
第233章
“何懋林垂危,这个消息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 金针扎遍周身大穴; 百年老参日日续汤; 现下何府随时都有可能曝出丧信来。”
孟希来一心想挽回两家的关系; 怎敢说胡话,再者说,他那位神出鬼没的祖父连下两封口信催促他赶紧把消息送予赵秉安,谁知道这里面又藏着什么阴谋,他可没这几位的鬼心眼,赶紧说完脱身才是上策。
“怪不得近来太原士族蠢蠢欲动,想来是私下里正掐着呢……”
何懋林的生死关系到内阁格局变动; 赵秉安一时间心思百转。孟璋的手段当真是了得; 他们几方势力都在何府安插了人手; 却一直被何家人蒙在鼓里,唯有人家,藏影无形,偏对一切都了如指掌。
初夏飨宴; 邵柏博出尽了风头; 这位八公子温润如玉,翩跹儒雅,一身翰林才气折服了在场所有士族,相较于邵家前头几位守庸抱怀的小官人,这位委实惊艳太多。
亭中茶炉正旺,赵秉安抬手斟了一杯; 推给正拾级而上的舅兄。
桌上三足鼎立,彼此间一个神色的变化都会成为底下那些人揣测的理由。
嘴角都噙着温润无害的笑意,开口吐出的话可就不那么悦耳了。
“孟府久不涉朝,此番封爵之后怎么反倒与世家活络起来了?”
孟希来手一顿,对邵柏博的质问颇为不悦,自家如何行事,何须向外人言说,再者,他那是什么眼神,好赖自己也是堂堂文韫伯,怎能被此人以如此玩味的眼神打量!
“邵兄当年挂印而去,如今又为何汲汲于名利?”
“……哈哈哈,愚兄本就是俗人一个,功名利禄,看不开放不下,索性下场来搅弄搅弄,顺道称一下自己有几斤几两。”邵柏博嘴里说着冒犯之语,偏偏神态泰然自若,逼得孟希来也不好当场掀桌子走人。
“我看大兄今日是醉得狠了,这红袖绵的后劲太大,齁着你了吧!”先帝大行,京城禁宴禁戏半年,他们今日本是支了个文会的幌子出来叙叙旧,拉拢一些散落势力,怎得邵柏博如此失态。
疾饮杯中浓茶,邵柏博身上的苦戾之气稍显失控,赵秉安皱紧了眉头,眼神在这两人之间来回扫过,孟邵究竟出了什么龌龊,致使他这位大舅哥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
“对不住孟贤弟,方才是愚兄孟浪了!这厢给你赔礼。”邵柏博痛恨孟家人,但也清楚自己目前根本没有与之相较的本事,不得不咬牙忍耐。
对方已经服了软,孟希来看在赵秉安面子上也不能得理不饶人,当即轻哼了一声,很不情愿的与邵柏博碰了碰杯子。
赵秉安刚从是非口跳出来,可不能被御史抓到把柄,故而他今日行止极为收敛,两家之间的矛盾他不想多问,邵柏博是聪明人,该有自知之明。
“太原士族最近蜂涌入京,廊州王氏,通州闵氏,还有那屋坪常氏,两代之前都是数得上的家族,如今新皇即位,朝局多职空悬,只怕世家又要有一番狼争虎斗啊。”
“先机早已被人占尽,蜂拥而来也不过食些残羹冷炙罢了。”
“这倒未必,只要何阁老‘活着’,朝野上下就还得给那群人几分颜面。”
赵秉安方才还想着要不要将此事透漏给邵柏博,现下看来倒是他自作多情了,也是,大舅兄乃是那位的左膀右臂,孟家的消息岂有他不知道的道理。
孟希来手上的茶盏没有端稳,滑落倾斜,几滴滚烫的水珠打落在光亮的大理石桌上,声音十分清脆。
“希来兄是老实人,大兄何必与他打趣,何府上的消息你既已明了,就权且说说吧。”
“放眼朝廷上下,继任人选不过三者。黎太傅、蔡川廷以及令叔赵怀珏!”
“家叔升迁浙江总督尚不足半载,只怕此次是赶不上阁老推举了。”
“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