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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任用十来个昆仑奴守殿门儿呢,既听不懂又说不出,最好不过。想来使唤昆仑奴是件稀罕尊贵的事儿,故而是咱们婕妤娘娘当得。”
枕春见他说得天花乱坠,心里好笑。福全是个油嘴滑舌的,慕北易让珍兽房安排驯兽的人过来,已是对枕春的敲打警示与小惩大诫了。福全怕枕春因为奉先这只狗儿恼了珍兽房,特意挑了价值百金的昆仑奴过来给她高兴,又这么多吉利话儿编着说,坏事儿也被他说成了好事。便拨了拨手:“那就……留一个罢。”
福全忙不迭介绍道:“这两个都是顶好的,这黑头发的会耍蛇,还会顶缸!这个金头发,据说是十分稀奇罕见的血统。”
枕春不以为意:“人又不是猫儿狗儿,讲什么血统。”
福全涎眉邓眼,笑嘻嘻道:“那獒犬也分个黑金赤红的,您不是见着那獒犬浑身腥红扎眼,才得了您青眼?这奴隶不也如此,这金头发的昆仑奴说是叫贺业跋摩,名字也很稀奇。”
“荷叶萝卜?”枕春挠了挠发髻,“果然稀奇。”便点点头,“就他罢。”又看那个黑头发的,“若我留了荷叶萝卜,剩下的这个呢?”
福全点头哈腰:“依照您吩咐,便送去喂鸟洒扫,留一条生路。”
枕春点点头,满意了,嘱咐苏白将福全送了出去,又赏赐了银子。她再回头来看这个叫贺业跋摩的昆仑奴。
贺业还在看地。
奉先在地上打了个滚儿,冲着贺业脚上的铁镣铐啃咬了一顿,又满脸口水地追扑棱蛾子去了。
“咳……”枕春招了招手,“荷叶…那么什么摩。”
贺业表情未动,只一踟蹰,双膝跪地,膝行过来了。
“不不不……”枕春连忙又将手放下去,“咱绛河殿不兴这种折腾人的。”
贺业却好像没听懂,跪着不动了。
“樱桃——”枕春扯了扯嗓子喊。
樱桃抱着一筐狗食儿,从耳房里出来了。奉先一个鱼跃而起,扑倒了樱桃,将竹筐拱散在地,哼哧哧地吃起来。
“娘娘。”樱桃抹掉脸上的口水,撇了一眼贺业,连忙跟着跪下了。
枕春啧了一声:“什么玩意儿。”便叫樱桃起来,“这个……叫荷叶……什么……嗯。你带他去下人房,挨着小喜子与小豆子,洒扫一间偏房来。让他沐浴更衣,再寻双鞋子给他。”想了想又说,“悄悄儿去掖庭司寻个掌匙的,把他的镣铐开了,往后有人来看时再假模假式地戴上就是。那铁锁链咯楞咯楞的怪难听,没得磨坏了奉先的牙。”
樱桃应了,便上来牵贺业。贺业也不挣扎,乖乖顺着樱桃起来,双眼望着自己的赤脚,低头往二房去了。
二房的门顶修得低,枕春远远看见贺业在那儿撞了一下额头,揉也没揉,躬身钻进下人房去了。
心想什么稀奇的昆仑奴,怕不是个傻子。
这样的想法,在第二天看到已经学会直立行走的奉先时,完全抛到了脑后。
贺业不会说话,他有一只自个儿削的小竹哨子。只要“啾啾”吹起来,便依照竹哨的长短次数,奉先会依次躺倒、作揖、趴下与……此刻让枕春目瞪口呆的直立行走。
奉先的两只爪子耷拉在胸口,肥嘟嘟的后爪支撑着毛茸茸的身子,舌头吊在嘴巴外头,傻头傻脑地站着。随着贺业啾啾地吹竹哨子,一下一下蹬着后腿,直立着身子“走”到了枕春前头。
“啾——”,奉先随声趴下,下巴软软地搁在了枕春鞋面上。
“哟,你可不是个变法术的!”枕春稀奇得不行,忙不迭的摸了摸奉先,发现还是那个奉,还是那个先,冲贺业笑道,“你可真行,这狗儿顽得不行,现在大不一样。好端端的一只狗,收拾收拾也人模狗样的了……”说着略一噤声,看着贺业倒咬了一下自己舌头。
贺业今日被樱桃找来的匠师父解开了锁链,又换了一身精神的胡衣与鹿皮靴,惹眼的金发梳起来戴上玄黑色帽巾。他生得高大威武,五官深邃,好似书中写的战神。如今略一收拾,竟是拂了衬的璞玉,眉眼间藏不住的贵气与霸道。
枕春犹自觉得说错了话,帕子掩了掩。
贺业好似听不懂的,不以为意,将那哨子奉给枕春。
枕春还在想着自个儿说的那傻话儿。
贺业以为她嫌,便将自个吹过的哨子在袖口上擦了擦,又递了过来。
枕春摆摆手,莞尔:“你那吹哨子的本事我可还没听明白,待明白了自会学来的。”
贺业便将哨子收了回来,钻进了八重黑龙后头的花丛里。
枕春:“荷叶?”
贺业抬起鹿皮靴,一脚踢翻了一棵三层楼高的斑竹。他身子一弯,抬起那长竹,放在膝上,嘎达一声。竹子被他徒手掰作两半。
旋即,贺业拿着粗的那一半掂量了一番,头也不回地朝耳房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又砰地一声在门梁上撞了一下额头。
枕春想着,是傻子,恐怕不假。
第130章 玳瑁
后来,慕北易也听珍兽房上表了此事,便过来看个新鲜。见贺业浑身拴着铁链从仆役们住的耳房里出来,兜头兜脸地撞在了门框上头,砰地一声。
也就没再说什么了。
因着当前的朝政繁忙起来,他实在无心理会这些猫儿狗儿的小事。
一来,是如今社稷稳定,温氏失势、薛氏也被削减了枝叶,朝中重臣的心思开始活络起来。他们上书,请求立后。
如今子嗣俱有了,是该立后的时候了。但立后不是依照慕北易的心思便能左右的,如今的朝廷,大约分作三派。
迂腐的孤臣拿着祖宗家法,有的想立长的。立长便得推静昭容连月阳。但连月阳宫女出身,没有家族支持,始终是难成气候。
以子息为重或与薛氏交好的,大多支持儿女双全的薛楚铃。只因为薛氏一族有大薛氏戴罪在先,慕北易已有忌惮,何况庶女之身,名声上面也不万全。
南方士族出身的老臣们,则认为,六宫如今应以柳安然为尊。柳家的功勋、权柄、成绩都是再好不过的,柳安然嫡女的出身也尊贵。便说柳安然的品行、样貌与德行,都是阖宫一等一的。可惜的是,不知道为何,一直没有好消息。
慕北易烦的不行,只有先安抚一番,再拖延下去。
二来,南疆洞民之战后,受伤就藩的蜀王慕永钺很老实,每月都上请安的书陈。书陈写得大多十分亲热,一家人般的寒暄,开头便是“恭请圣安,见信如唔”。慕北易一看“见信如唔”便膈应得慌,心中想着晤个鸟蛋,朱批却要写“至以为念”。
书信事小,静默无闻的慕永钺,便是最大的事情了。
三来,尚书令吴大人举荐了安青山任左仆射。
安青山的绩考很好,接任尚书省的左仆射,也算当得起。慕北易最看重的是前郑老尚书令在世的识人之慧,新尚书令吴大人的乖觉,与安青山恰到好处的清廉正直。尚书省这样的地方,从不少清廉正直的人,太如今的局势……恰到好处的清廉正直更为重要。
而且安青山的女儿明婕妤……素来是很乖觉的。
总的来说慕北易此人确实有些凉心冷意,从做夫君上来说,枕春觉得太过凉薄了些。但从做君王做一个国家的统治者来说,慕北易实在也算难得的明君。
有多公正圣明不好说,但百姓吃得更好,战乱死得更少,已是很不错了。
……至少算不得昏庸。
做皇帝,枕春给他打九分。做一个相守的人,大抵只有一分。这一分仅仅是看在样貌俊美上头给的友情分。不过后宫么,得过且过罢。
仲夏的时候,枕春的父亲安青山荣升从二品服朱紫的左仆射。
这是一件大事儿了。这表示着乐京最显贵的贵族圈子里,加上了“安家”的名号;这表示着朝廷上的三品以上大员里,也有了安青山的一席之地。郑老尚书令位同首辅,他亲自举荐的安青山为其左仆射,可见安家的前途是真真的不可限量。
枕春是有些紧张的。往前自个儿只是名门闺秀,如今算得上是豪门嫡女了。头一次做豪门的嫡女,是很陌生的。是不是应该表现的倨傲一点,头上的金簪要不要从一两的换成半斤的……等等。
但当她发现,除了请安的时候,扶风郡主酸上两句,旁的便没有人可以提起了。
她在晗芳殿隔着两方几案,观察着对面安画棠的表情。
安画棠近日是得了宠的,是不是因为晚香玉的手段,枕春不想猜测。她见安画棠今日穿得依旧是见软嫩的浅粉色暗桃花纹的轻纱长裙,腰间的络子坠着一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