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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家欠他天大的恩情。不能就这样忘了,如今他有了难,自然不可坐视不理。。。。。。显国公家产被罚没大半,宋柯的日子想来也不好过,但不知他要外放到何地做官,何时启程。我本就是飘萍之人。朝堂之事帮不了什么,可赠财赠物尽心总是可行的,这一别,兴许终其一生都不能再见了。”心里不由怅然,往事浮光掠影。她竭力不去想,慢吞吞走到桌前,亲手倒了一盏茶,心道:“林东绣是个专管九国贩骆驼的,两舌生事,不能朝她打听,德哥儿年纪太小,亦问不得。这事只怕还要问永昌侯本人,可怎么能向他递上话呢?可恨我这一遭出来,知心知底的人都没带在身边。”
正此时林锦楼走进来。见林东绣和德哥儿在碧纱橱里的大炕上睡着,招手将香兰引到卧房里,香兰见他板着脸,心里不由惴惴,忽听见有极细微的“咪咪”叫声,不由奇道:“这是什么声儿?”
林锦楼仍皱着眉。脸拉得老长,从怀里抓出一只咪咪叫的奶猫儿。塞到香兰怀里道:“方才送过来的小玩意儿。”
香兰惊喜道:“这是哪儿来的?”见那猫儿玉雪可爱,忍不住抬起头对林锦楼笑了笑。
林锦楼一怔。脸色稍好了些,半晌才道:“山东临清的狮子猫,千挑万选出来的一对儿,在庄子上下了这一窝,本有三只,要进给宫里,这只闹了病就留在庄子上,想不到竟又好了。方才庄子上的庄头送过来,爷瞅它一双眼睛怯生生的,跟你像,留下给你做伴。”
那猫儿咪咪叫着往香兰的怀里拱,不知是怕还是冷,浑身哆哆嗦嗦,如一团毛茸茸的球儿,香兰心里一下便酥了,双手抱起来仔细瞧了瞧,摸它肚皮圆滚滚的,见几子上有个灰鼠大毛的手筒子,忙把猫儿放到手筒里,放在床上。那团毛球儿又细声细气的叫着,往手筒外面爬,四只爪子蹒跚笨拙,憨态可掬。香兰坐在床边用手指头拨弄小猫儿头上的绒毛,那猫儿便用圆滚滚的眸子瞧着她,细细叫着去蹭她的手,香兰忍不住笑起来,小声说:“是公的还是母的?”
林锦楼坐在她身边,道:“公的。”顿了顿又说:“我小时候老太太也养过几只,叫什么月影、金丝、垂珠、绣虎、印星。”
香兰想了想,笑着说:“你瞧它一眼黄一眼碧,该叫‘鸳鸯’才是。”
林锦楼“哦”了一声,道:“‘鸳鸯’是什么烂名字,它是只公的,日后打遍猫中无敌手,旁人一赞,说‘好个威风的小霸王,叫什么名儿?’一说叫‘鸳鸯’,就好像涂脂抹粉的小娘子似的,气势全没了,叫什么‘狮王’、‘震虎’、‘雪里将军’才相得益彰。”
香兰看着眼前呜咪叫,惹人怜爱的小东西,听林锦楼说其日后“打遍猫中无敌手”,忍不住白了他一眼,道:“你怎么整天打啊杀的,养只猫也让它那么好斗。”
这一记白眼在林锦楼眼里满是风情,又妩媚又可人,他心一下便飘起来,脸上终于冰霜开化,呵呵笑着转过身,同香兰一道去看那只四处乱爬猫儿,鼻间嗅到她身上若有似无的幽香。他耳目过人,方才同袁绍仁说话时,知道香兰从屋中出来,屏风下恰露出她吉祥八宝刺绣的裙摆,又见她听宋柯之事便站住,心里登时不是滋味。正巧庄头送猫,他借故出来,本想质问几句,给她脸子瞧的,孰料见她对自己笑一笑,满腔的不快竟渐渐烟消云散了。
香兰偷偷看了林锦楼一眼,暗想:“方才脸还拉得跟什么似的,好像欠他八万贯钱,这么一会儿又笑了,这阴晴不定的性子真要命。”她这一偷看,发觉林锦楼正盯着自己瞧呢,不由有些心虚,立时找了个由头将话引开,随口道:“怎么宫里进贡猫儿的事你都管?”
“啊,你当爷过得容易?如今风光还不是仗着手里有兵,养这么一支军,对上得讨好贵人,对下得想方设法赚银子。这猫儿就是哄宫里老太后欢喜的。”他一面说一面伸了长腿,拍了拍那猫儿的头,“这叫投其所好,各条大路才走得顺畅。爷养这么些人,未搜刮一文民脂民膏。还不全仗这些手段。也亏得是爷,换个旁人都不成。”
香兰见他脸上隐带得色,有一股子笑傲朝堂、检视三军的劲头,香兰想腹诽他傲慢,可又嘲笑不出,想到林锦楼行住坐卧皆前呼后拥。众人恭敬扶接,原先江南一带免不了水匪盗徒,因有他坐镇,连剿了几窝匪,正是太平安稳。倭寇土匪不敢来犯,不是每个世家公子在年纪轻轻都能立下这样一番事业,威势凛然。
林锦楼忽然伸手摸了摸香兰的脸,仿佛不认识她似的,看了好久,低声道:“香兰,你就跟着爷好好生生过日子,别胡思乱想那些有的没的。成么?”
他冷不丁忽然说起这个,香兰默不作声,把猫儿搂到身边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心里头一下子空落落的。林锦楼捏住她的手不说话,屋里一时静下来,林锦楼长长出了口气,香兰抬起头,只见他正瞧着别处,说:“从小老太爷就教我怎么光耀门楣。老爷政务忙,鲜少顾家。太太说她一辈子的指望都在我身上。小时候习文习武拼死拼活,长大了大兵打仗。几番出生入死,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他摩挲着香兰的手,却不看她,“这些年许是我老了,或是生离死别见得多了,如今回来想有个知疼着热的人。。。。。。”
香兰只觉眼眶发热发红,她立刻低下头,泪珠儿一下便迷了眼,她强忍住,假借去抱小猫儿,侧过身子将泪拭了,并不搭那话头,只佯装无事道:“大爷浑说什么呢,你春秋鼎盛,怎么就老了。。。。。。”她抬起头,只见林锦楼正直直的看着她,两人静静对视了良久,香兰眼眶又红了,前途迷惘,她不知该往何处去,也不知该如何说,只好掩饰着笑了笑,低下头道:“大爷,永昌侯还在外头,让他久等着不好。”
林锦楼亦笑了笑,站起身,像拍那小猫儿似的拍了拍香兰的头,道:“是了,让他就等着不好,老袁比爷还年长呢,他都没嚷老,爷怎么能说自己老了呢。”
其实苍老的是她自己。这几年辗转挣扎深刻入骨,将她磨成一个圆,仿佛令人一夜沧桑。她偶尔回首,只觉是在看另一个自己,前世已渐渐成了模糊的剪影,这一世的青葱年华也已成泛黄旧梦,皆淹没滚滚红尘,永不能再现。
黄昏时分,林锦楼命人备轿,众人一并到庄子一侧赏梅,吉祥、双喜、桂圆等手里拿着剪子,手里托着瓶儿,林锦楼说哪枝好,便上去把哪枝下来,插在瓶内。德哥儿对花儿朵儿的没兴致,听说庄子上捉了一只鹰,一叠声嚷着要去看,袁绍仁也怕他冻着,顺势领着他回去瞧鹰去了,这父子俩一走,林东绣也坐不住,几次三番给香兰使眼色,香兰便瞅了个时机,装着不经意似的对林锦楼道:“今儿个中午我同四姑奶奶聊了聊,她在娘家有些地方不太顺意似的。”
林锦楼将一朵梅花剪下来,顺手插在香兰髻中,漫不经心的“哦”一声。
香兰道:“听说仆妇们不大听使唤,还有四姑爷几个老姨娘也同姑奶奶不对付,她到底年纪小。。。。。。”
林锦楼是个聪明人,听到这里已明白了,回头看了林东绣一眼,哼一声道:“她跟你张嘴,让你求爷替她撑腰?”
还未等香兰说话,便道:“活该让她受磕碰长记性,她刚嫁过去没几天,把永昌侯府闹了个鸡犬不宁,从上到下,没有一件事儿不挑理的,得了理的事愈发不饶人,上上下下几乎让她得罪遍了。原本她来求爷一回,爷以为她真受冤枉欺负了,回头一问老袁他婶子,敢情不是那么档子事儿。这事你少管,听见没?回头让太太好生教训她一回。”
香兰点了点头,心说:“难怪永昌侯待林东绣只是寻常客气,态度言语间隐有疏离之意,原来是这么回事。”
这时只听有急促马蹄声,林锦楼近身侍卫温如实策马到近前,未等马站稳便翻身下来,急匆匆跑到林锦楼耳边。悄声附耳几句,林锦楼立时便沉了脸色。侧过身吩咐道:“护送你们姨奶奶、姑奶奶回去。”又对香兰道:“爷先回去,你们也收拾回家,赶明儿个再带你们来。”言罢命人牵过马,翻身上马去了。
香兰、林东绣二人也只得跟着回去。进了屋。雪凝连忙打发人打热水与香兰烫脚,又张罗厨房端姜汤来。香兰穿好鞋袜,忽觉少了些什么,不由问道:“那只小猫儿呢?”
雪凝东瞅西看道:“方才还在被上趴着呢。”一面说一面寻找,可找了一圈儿仍未瞧见踪影,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