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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府在大唐帝国里永远是最受委屈最受气的那个衙门,就像是大家族里的小媳妇般无奈痛苦,今日帝国军方、天枢处及南门观诸方大势力汇集于府内,竟是逼得府尹称病不出,所有官员噤若寒蝉。
当天枢处诸葛大人阴恻恻的话被传到后宅内,府尹大人上官扬羽知道自己再没有办法继续装病下去,他虚弱地揉了揉痛肿的咽喉,想着昨天下午那盆冰水算是白浇了,不由哀声叹气连连摇头。
夫人在旁忧虑说道:“不得罪书院便要得罪这么多人,这可如何是好?”
上官扬羽那双难看的小眼睛里泛过一丝狠辣意味,冷笑说道:“想要把我逼进绝路,想要事后让我去对那位十三先生解释,想的倒美。”
夫人惊讶问道:“老爷莫非想出了什么好法子?”
上官杨羽看着与自己感情深厚的老妻,叹了口气,怜惜说道:“稍后不要害怕。”
说完这句话,府尹大人从床上艰难爬起,从书桌旁摸出根坚硬的榆木棒子,痛苦地喘息数次,然后一咬牙便向自己的头顶砸了下去!
迸的一声闷响,他顿时头破血流,两眼一黑就这么昏了过去。
这一次是真昏。
房内响起府尹夫人悲痛欲绝的呼喊。
…………就在府尹大人于卧房中上演谁能比我惨之惨痛戏码时,又有人来到长安府中。
那位管事恭谨向诸人行礼,说道:“殿下正在宫中,来不及赶过来,所以让我过来看看,不知道桑桑姑娘究竟犯了什么错,竟然惊动了这么多大人。”
想不到这件事情会如此迅速惊动了李渔公主殿下,王景略皱了皱眉。
他代表着帝国军方,完全可以不用太给公主殿下面子,只是如今谁也不知道皇帝陛下会把龙椅传给哪位皇子,所以有些事情必须要谨慎些。
诸葛无仁没有向这位管事做任何解释,用沉默表示着自己的态度。
那位管事却也并不动怒,来长安府前他本以为是场误会,见着场间有如此多的大人物,才知晓事情不像殿下想的那般简单,想必那个小侍女干系着很重要的东西,微微一笑后便与众人告辞,用最快的速度再次通知宫中。
公主府管事前脚离去,后宅里便传出最新的消息,府尹大人本已重病,心系圣恩民俸想要勉力起身审案,不料却因为高烧迷糊而一头撞到门上,现已昏迷不醒。
这等勤于政务的官员真是少见,这样的借口也算罕见,诸葛无仁等人哪里会相信,愤愤然闯进了后宅,然而片刻后他们便神情复杂地退了出来。
“我大唐竟有这般无耻的官员?”诸葛无仁感慨说道。
何明池想着府尹大人头顶恐怖的血洞,叹息道:“倒也真够狠的。”
王景略说道:“这位大人宁肯自残也不愿意审案,佩服佩服。”
诸葛无仁忽然说道:“既然如此,我先把这小婢女带回宫。”
王景略皱眉。
诸葛无仁说道:“稍后宫里自会有人去向大将军解说。”
王景略依旧皱眉。
…………人来人往,雪飘雪落。
雪在黄纸伞上树枝上屋檐上,也落在被褥上,或许因为被褥太大遮住了抱着被褥的小姑娘,或许是因为来来往往的人想的事情都很重要,所以忘了他们讨论的人就在身旁,总之站在凄风苦雪间的桑桑被人们遗忘了。
所以没有人注意到她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桑桑是一个不愿意给宁缺惹事的小姑娘。
所以最开始长安府索她问案她便来了,这些人让她站在府前她便站在府前,让她站在园前她便站在园前,让她在风雪里等着她便一直等着,直到她确认那个官员是真的要抢自己的东西,甚至好像还要把自己带进皇宫。
桑桑是个为了三两银子便可以和宁缺拼命的人,更何况今天这些人想从自己手里抢走的东西明显要值更多银子,更何况那本来就是老师留给自己的、颜瑟大师留给宁缺的,所以她的眉头便皱了起来。
她皱眉便表示不喜以及不同意。
她把头从厚厚的被褥上艰难地探出来,看着那个想把自己带进宫抢自己东西的无耻官员,黑而透亮的眼眸深处耀出一丝极细微的光辉,然后那些光辉迅速燃烧。
忽然一阵寒风拂过。
桑桑双眸深处的庄严神辉骤然敛去,她缓缓低头。
…………风是空气在流动,之所以此时陡然寒风起,是因为空气里忽然出现了一个体积极大的物事,那个物事是个很胖的年轻人。
那个年轻人胖到出现在园中便带起呼吸的冬风,然后迅速挤散了冬风,为场间众人带来一股温暖之意,便如他那清秀可爱的眉眼。
“这里好像很热闹。”
桑桑抬起头来,看着他轻轻点头致意。
那年轻胖子看着场间三人,说道:“如果长安府尹敢审案,你们再搬出唐律来审桑桑,如果长安府尹一直躺在床上,你们就不要再出来丢人现眼。”
诸葛无仁面色竣峻,看着此人沉声喝斥道:“你是何人,说话何其大胆!”
年轻胖子理都懒得理这些人,接过桑桑怀里的被褥,说道:“走。”
桑桑很老实地跟在他后面准备离开,就像来时那般老实。
王景略不知道这个年轻胖子是谁,但他隐约猜到此人身份,看着对方的背影,不禁有些兴奋,轻拂衣袖便向前踏了一步。
年轻胖子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
一道若有似无的气息,瞬间穿越二人之间的距离,那些还在缭绕的微风未乱,那些缓缓飘落的雪花未颤,王景略的身体却剧烈地颤抖起来。
王景略的眼神却愈发兴奋热烈,悬在身畔的右手微颤,似握住一把虚剑。
年轻胖子看着他的右手,微微皱眉,有些吃力地把被褥移到左边肩上,然后极为随意的抬起右手,伸出食指隔空向着对方遥遥一摁。
随着这一摁,王景略的胸腹间骤然下陷,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巨锤击中,猛然撞击到身后的墙上,漫天灰尘石砾间响起震惊凄惶的声音。
“不器意!”
“天下溪神指!”
雪花粘着灰尘渐渐平息。
年轻胖子看着断墙下唇角淌血的王景略,有些无趣地摇了摇头。
“就算是知命以下无敌。”
“终究还只是知命以下无敌。”
第一百三十九章来自俗世的警惕
就算是知命以下无敌,终究还只是知命以下无敌。很简单甚至显得有些重复罗嗦的两句话,仔细品咂却能品出很多别的味道出来,那种味道叫做平静淡然下隐藏着的强大自信,因为只有晋入知命境的大修行者,才有资格这样说话。
世间向道之无数,能够走上修行道路者极少,而能够最终晋入知命境的,更是寥若晨星,那些极少数的强者或隐身在各宗派山门深处,或静坐于朝廷最上方,很少出现在世人眼前,然而今日长安府内便出现了这样一位。
诸葛无仁看着身前那个年轻胖子,脸上的神情极为怪异,有些兴奋有些畏惧又有些惘然,做为天枢处最高官员,他时常拜访国师和黄杨大师,应算是世俗中人见过最多知命境大修行者的人,然而他此时依然震惊异常,因为他实在无法想像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有人如此年轻便晋入了知命境!
要知道即便是昊天道门最重视的隆庆皇子,大唐朝野寄予厚望的王景略,也不过被认为极有可能晋入知命而已,而眼前这个年轻胖子竟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迈过了那道门槛,并且遥遥一把便把王景略击飞入墙!
片刻后,诸葛无仁终于清醒了过来。世间能够发生如此不可思议修行事件的地方只有一个,那就是长安城南的书院,再联系到宁缺的书院二层楼学生身份,年轻胖子的来历呼之欲出,他声音微哑请教道:“请问是几先生?”
这位官员终究还是高估了书院,所以才会问年轻胖子排序第几,事实上无论书院后山还是知守观抑或悬空寺,世间所有不可知之地加在一处,如今这一代的年轻修行者中,只有这个年轻胖子在数年前晋入了知命境。
他当然就是陈皮皮。
陈皮皮看着墙脚下艰难站起的王景略,想着过往听闻的那些事情,忍不住摇了摇头说道:“修行之人理所当然要骄傲自信,但骄傲自信并不是狂妄自大,听闻你以前也曾是个胖子,如今看来竟是连这唯一的优点也没有了。”
说完这句话,他把厚实的被褥挪了个肩膀扛着,便准备带着桑桑离开,没有想到身后再次响起王景略的声音:“如果你连续不眠不休厮杀数月,你也会瘦下来。”
王景略抹掉唇边淌落的血水,看着他的背影继续说道:“书院不得干涉朝政,没想到今日二层楼竟是直接派十二先生出来抢人。”
诸葛无仁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