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糟心,连玉格可也就受了大累了,那可断乎使不得。这个样儿,我看得多了。要说就咱们家里这几个女孩子里头,给他挑一个吧?你们屋里两个,还是两个糊涂小孩子呢!我这儿的几个里头,不成个材料儿的不成材料儿,象个人儿的呢,又不合适。你们俩说,这会子,可叫我忙忙叨叨的那儿给他现抓人去?〃 何小姐道:〃 媳妇们两个心里,可倒瞧准了一个,只没敢和婆婆提到这里。〃 太太想了想,说道:〃 哦!我猜着了,你们准是瞧上跟舅母那个丫头的模样儿了,敢是好,只是人家早有了婆婆家了。〃 两人还没及答言,舅太太先摇头说:〃 不是,两外外姐姐知道她有人家儿了。〃 安太太纳闷儿道:〃 这可罢了我了!你们瞧准了的这个可是谁呢?〃 何小姐见闻,又往外看了一眼,才到婆婆耳边,悄悄儿的回道:〃 媳妇两个才说想准了的这个人,不是别人,就是伺候婆婆的长姐儿姑娘。这个人要讲她那点儿本事儿,活计儿,眼睛里的那点机伶儿,心里的那点迟急儿,以至她那点稳重,那个干净,都是婆婆这些年调理出来的。不用讲了,最难的是她那个性情儿。只是婆婆只这么一个得力的人,别的都是小事,第一伺候婆婆梳这个头,是个要紧的。再她又在上屋当了这些年差了,可还不知媳妇们和婆婆讨得讨不得?因此心里只管想准了,嘴里总没敢提。〃 太太才听完这话,就笑道:〃 敢是你们俩想的也是她呀!这件事在我心里,也不知过了多少时日了。你们俩方才虑的那个两层,倒都不要紧。如今我这儿拿拿放放的,都是你们俩,真要到了没人儿了,就叫你们俩打发我梳梳头,又有什么使不得的呢?再者,还有张进宝的那个孙女儿招儿和晋升的丫头老儿,这俩如今也学着干上来了。到了别的事,我一总儿和你们说这样句话吧!这丫头自从十二岁上要到上屋里来,只那年你公公碰着,还支使支使她。
到了第二年,他疼爱丫头,连个溺盆子都不肯叫她拿,甚至洗个脚都不叫她在跟前,说她究竟是从小儿跟过孩子的丫头。你就知道你这公公,拘泥到什么分儿上,别的话更不用深分讲了。至于你们方才说的她那几宗儿好处,倒也不是假话。这件事照这么办,我心里也尽有,只我心里还有好些为难。这个人得这么个归着,也算我不委屈她,只是我这位梅香,她还有她娘的多少累赘,不然,我方才为什么说家里挑不出个合适的来呢?这话咱们娘儿们,还得从长商量:
头一件我觉着她,只得说还大大方方儿的,不贫不下流,只是到底是个分赏罪人的孩子;第二件,她空有那么个模样儿,身段儿,我只说她那皮肉儿太黑翠儿似的,可怎么配得上我那个白小子呢?第三件,她比玉格儿大着好两岁呢!要开了脸,显着象个妈妈嫂子似的。这是我心里三宗不足处。就让都合式,没这三宗不足,你们只说这件事,要和你公公这么一商量,能行不能行?〃 舅太太接口就说:〃 姑太太,你才说的那三层,依我说,都没有什么的。眼下只要外甥儿出去,有个得力的人扶持他,苗点儿就苗点儿,黑点儿就黑点儿,大点儿就大点儿,都不打紧。说一定要等和你们老爷商量,他那个脾气儿,只怕吃个鸡蛋还得挑四楞儿的呢!那可怎么想行得去呀!〃 安太太道:〃 这句话,究竟还说可以想方法儿,商量着碰去。你还不知道呢,我们这个长姐儿,是在我跟前告老,永远不出嫁的了,她说:' 她等着服侍我归了西,她还给我当女童儿去呢!〃 你说这个时候要和她说这个,怎么说得清楚呀?〃 舅太太道:〃 这是多早晚的事,我怎么不知这个影儿啊!〃 张姑娘道:〃 就是我过来那年,舅母跟我姐姐在园里住的那一阵子的事嘛。那时候还有她妈呢!我婆婆一进城,就说她大了,叫她妈上紧给她找个人家儿,后来说了一家子,她家不是还带了那个小子来,请我婆婆相看来着么?〃 张姑娘说到这里,安太太说:〃 是有个对证在跟前儿,不然,叫你这一拿文儿,倒象我这里照着说评书也似的,现抓着了这么句话造的谣言。〃 因接着张姑娘方才的话说道:〃 我还记得她妈说那个小子,是给那一个盐政钞官坐京的一个家人,叫作什么东西的儿子,家里很过得。我瞧了瞧那小子,倒也长得浑头浑脑的,就只脸上有点子麻子。我想着一个小子罢咧,怕什么呢?就告诉她妈,等定个日子,叫他们相看丫头来吧!
谁知她妈给她说这个人家儿,没和她提过,她这无知道了,和她妈叨叨的倒有几车话,只说她妈怎么没良心了,又是说:' 怎么主儿打毛团子似的,掇弄到这么大,也不管主儿跟前有人使没人使,这会子你们只图找财主亲戚,就硬把我塞出去了。' 连数落带发作的就哭闹成一处,把她妈哭闹得没法儿了,说:' 你就不肯出去,也让我回太太一句去呀!' 她也不理她妈,就跑了来跪在我跟前,一行鼻子两行泪的,哭个不了。就说了方才我讲的她那套糊涂话,还说这一辈子,刀搁在脖子上都使得,也别想她离开我咧!大姐姐,你说这是她娘的苗子不是?〃 舅太太听了,只抿着嘴儿笑说道:〃 姑太太,我可多不得这件事呀!我只说句公道话,这固然是这丫头的良心,也是你素来与她的恩典。你可得知道,你们那个丫鬟,何等心高志大呀!素来就讲究个拿身分,好体面,爱闹个酸款儿。你安知她不是跟着你,这么女孩儿似的养活惯的,不肯低三下四的跟了那个蠢头笨脑的奴才小子去呢?〃 金、玉姐妹听了这话,齐声说:〃 舅母这话,说得是极了。再还有一说,人第一难得是彼此的合个性情几,她又正是从小和玉郎一块儿混,混大了的。〃 舅太太说:〃 好哇!就是这话了!这话我可是白说,主意还得姑太太自己拿定。〃 这位老太太心里本正在又是疼儿子,怕他没人;又是疼丫头,怕她失所。一时听了这套有成无破的话,想着这件一举三得的事,就把他们那位老爷怎么个难说话也忘了,不由得说道:〃 你们娘儿三个,这话也说得是,就是这么着。〃 才说了这句,下文还没说出来,金、玉姐妹两个,见婆婆应了,乐得忙着下跪,就磕头。安太太笑道:〃 喂!你们俩先别磕头啊!知道我这个媒人作得成作不成呢?〃 这里正说得热闹,何小姐机伶一闪身子,早从玻璃里看见那个长姐儿,一步挪不了三指,出了
东游廊门,从台阶底下慢慢儿的往下屋走了来,何小姐便和太太摆手儿。太太看见,悄悄儿道:〃 别提了,看她听见。〃 又和金、玉姐妹道:〃 这话就只咱们娘儿四个知道,别人跟前一个字儿别露,就是玉格儿回来,也先不用告诉他。〃 当下大家便将这话掩住不提。
长姐儿她既是犯了肚子疼,在屋里养病,怎的又出得来?
既出得来,大爷这么个惊天动地的人,出了这么个惊天动地的岔儿,遍地又都是她的耳报神,她岂有不知道之理,怎的又直到此时才出来呢?其中有个原故。
原采她方才正合着桃仁红花引子,服了一丸子乌金丸,躺在她屋里,就渗着了。
她这一渗着,那班小丫头子,谁也不敢惊动她。直等她一觉睡醒了,还是那个小喜儿跑了去告诉她,说:〃 长姑娘,大爷要出外去。〃 只这一句,她也不及问,究竟是上那儿去,立刻就吓了一身冷汗,紧按了肚子,拧着一阵疼。不想气随着汗一开化,血随着气一流通,行动了行动,肚子疼倒好了些。转念想到大爷这一出去,老爷、太太自然断没不同出去的。果然太太出去,太太走到那儿,还怕我不跟到那儿吗?心里又一松快,便想起多少事由儿,扎挣着出来。将进门,安太太还生恐她听见些什么,跑了来了,便先问:〃 你好了吗?怎么又跑出来了?〃 她道:〃 奴才听说大爷要出外了,奴才想起来,太太从前走长道儿的那些薄底儿鞋呀,风领儿斗篷呀,还都得早些儿拿出来瞧瞧呢!再还有小烟袋儿咧,吃食盒儿咧,以至那个关防盒儿,这些东西也还不记得在那儿搁着呢!趁着老爷没回来,明日趁个早儿,慢慢儿的去找,也省得临期忙。〃 安太太道:〃 那儿呢!咱们走还早呢!你先装袋烟我吃吧。〃 她便去装烟。
到了次日,安太太从吃早饭起就盼公子,不见回来,忽然听得门上一阵吵闹,便有家人回来说:〃 大爷赏加了副都统衔了。〃 安太太听得儿子换上红顶子了,略有喜色;只想着他明日还得谢恩,今日自然又不得回来了。那知安公子岂止次日不得回来,只从那日起,便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