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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梅溪手中握着那把长扫帚,闻言回头:“阿沅娘子,这么早?是不是我吵到你了?”
“不不,我是该醒了,只是你……”
阿沅不知该怎么说。
葛梅溪好歹也是贵公子,从不做这种事情,向来家里的粗活都是王鹏在干。
说话间那边王鹏的门开了。
正伸着衣袖穿外袍的王鹏也同样满面吃惊地看着葛梅溪:“我就听着有声响,先前还以为做梦呢,葛公子你这是干什么?”
葛梅溪笑道:“没什么,我闲着无聊而已,何况也累不着。”
“放下放下!”王鹏一边系着衣带一边快步走过来,嚷嚷道:“你们的手是拿笔的,娇嫩的很,别弄粗了!”
他不由分说地把扫帚抢了过去,又看葛梅溪脸色泛白,唯有鼻子跟眼睛给冻得发红。
王鹏吓了一跳,忙又推他:“你到屋里头暖和一下去……要是冻出病来如何了得?”
阿沅忙去通了炉子,烧热了水,给葛梅溪打水洗漱。
葛梅溪洗了手脸,苍白的脸色上才泛出些许淡淡的红润,但两只眼睛跟鼻子却更红了。
阿沅看着在眼里,隐隐觉着异样:“葛公子,你……是昨晚没睡好吗?”他的举止很是反常,无缘无故怎么早早起来扫雪呢?
葛梅溪一怔,旋即笑道:“是有一些,我最近负责的那工程,要在年前赶进度的,如今又下了雪,我怕交不了差。”
阿沅本来心里有些存疑,听了这句才释然道:“原来是这样,不打紧,这是老天下雪,又不是人故意的,工部的长官也未必不通人情。”
她说了这句,往腰上系了围裙:“我去做饭。”
葛梅溪忙道:“少做一些,我不吃饭,立刻就要走。”
阿沅急道:“这天寒地冻的,不吃些热热的早饭怎么抗的过去?差事要紧,身子更要紧啊。”
葛梅溪笑道:“我回头叫副手去随便买些饼子就行了。要早早地出城去工地看看。”
阿沅听这么说,倒也不便拦阻他,只说:“那好吧……若是得闲就早早回来,对了,若看见了夫君的话告诉她一句,也让她早点回来。”
葛梅溪一笑:“知道了。”他转身出了屋门。
王鹏已经干净利落地先把从屋门口到大门口扫出了一条路。
葛梅溪看着那残雪犹在的路,出大门后长长地吁了口气,却见南北街头都是雪色,大雪茫茫的,竟叫人不知往何处去。
身后王鹏则拄着扫帚,对阿沅道:“这工部的差事真不轻松,一个个没日没夜的,小舒整日泡在那里不回来,葛公子更是起早贪黑。”
阿沅看着葛梅溪的身影消失门口,怔了会儿道:“是啊。他们做的差事的确是难的,不然葛公子怎么突然间又早早地起身扫起雪来。”
王鹏却笑道:“可不是嘛,阿沅,这可不是我晚起啊,是他胡闹嘛,他们那种贵公子,哪里会扫雪?方才你看见了没有,扫帚响了半天,只扫了脚下那么一小块儿,看就不是个干活的人。你再看我!”
他指着扫出了干净一大片的院子,豪气干云的,仿佛在说:“看我扫出的江山。”
阿沅也忍不住笑道:“行了,知道你能干。这家里头自然是王大哥最出力的。”
王鹏摸了摸头,却很有自知之明地道:“若说动脑子动笔头儿,官职高底俸禄多少自然跟我不相干,但是这些出力的活儿当然是我最能干了,难不成劳动葛公子那样的贵门公子,或者让小舒那风吹吹就倒的身子去做吗?”
阿沅瞪了他一眼,自去做饭。
王鹏便一鼓作气把院子里的雪都清理了,又开了大门,把门前的雪也扫的干干净净。
做完了这些后,言哥儿也起身了,看着干净的院子,不由地有些遗憾的,便道:“爹爹要是在家里,会跟我一起堆雪人呢。”
王鹏愣了愣,便笑道:“你怎么不早说?下次留着雪,王叔叔跟你一起堆。”
阿沅正做好了早饭,见言哥儿起了便问:“脸洗了吗?”
言哥儿答应了,大家在围着桌子坐了,王鹏见阿沅煮了香喷喷的姜丝粥,蒸了热腾腾饼子,配着先前腌制的各样小咸菜,大为喜欢。
吃着早饭,王鹏道:“阿沅,下了雪,怕路不好走,你别出门了,我送言哥儿上学就行。”
阿沅道:“昨儿夫君没回来,家里的菜也少了,怕她今儿回来没得吃,我还要去买两样菜,横竖要出门的。”
两人说了几句,索性吃了饭后一起出门,王鹏替阿沅拎着篮子,且往巷子外走。
此刻路上扫雪的人多了,行人更多,有站着闲话的,有互相招呼的。
将出巷子的时候,阿沅道:“王大哥,篮子给我吧,这儿就不顺路了,你自去大理寺,我送言哥儿顺便去买菜。”
王鹏把篮子递给她:“真的不用我送?我不着急的。”
“不……”
阿沅才要拒绝,就听路边上经过的两人且走且说道:“你原来没听说昨儿出的大事?”
“我隐隐听到些风声,只不真切,到底怎么样?”
“就是那个工部的什么大官……哦不对,是驸马,去北镇抚司投案自首,说当年为了娶公主而谋害了原配。”
“啊?你是说那位工部的温大人吧?不能吧!”
“怎么不能,昨儿锦衣卫押着进宫,很多人看见了的。”
“那位温大人风评向来很好,他、他居然是这种人?”
王鹏这边儿也听见了,一时愕然:“什么?温大人谋害、谋害原配?这怎么可能!”他是个粗心的人,因见过温益卿几回,看他文质彬彬君子如玉的样子,心中早生好感,听了这种话,便以为是那些误传。
于是扬声向着那边叫道:“你们别瞎说啊,温大人是朝廷命官,这样胡说是要担责的!”
他嚷了这句,那两人又见他是大理寺的服色,果然不敢多言,忙陪笑:“是是。”急忙快步去了。
王鹏便对阿沅道:“阿沅娘子,你看看这些人,传谣也要看人不是?竟传到了温郎中头上……真是滑稽。”
不料低头看时,却见阿沅的脸上毫无血色,原本提在手中的篮子也落在地上。
“怎么了?”王鹏一边问一边俯身把篮子捡起来,“阿沅你怎么了?你、是不是也给他们的话惊到了?不打紧的……定是谣传。”
阿沅艰难地转动眼珠看向他。
王鹏虽觉着她的反应太大,但心想温益卿毕竟跟阑珊有些交情,兴许阿沅才因而关心。
于是努嘴道:“你不信的话去工部一打听就知道,那个温大人一看就知是个正人君子,说他杀妻,我第一个不信。”
阿沅正是无所适从,听他说“去工部打听”,才反应过来。
她低头看向言哥儿,却见小孩子正抬头看着她。
阿沅急忙命自己镇定,便对王鹏道:“王大哥,我突然想起忘了拿一件东西,你、你帮我把言哥儿送去学塾吧?”
王鹏高兴起来:“那行,交给我就行了!你也不用赶着买菜,横竖中午小舒跟葛公子也不回来,就等我晚上回来的时候捎带些就是了,你只告诉我要买什么。”
阿沅听了,勉强道:“要一棵白菜,若有、有冬笋,也买两根。”
“没有问题。”王鹏拍着胸,“你就别出门了。天寒地冻的,别也冻坏了你。”
只有言哥儿还看着阿沅:“娘……你还好吗?”
阿沅强装笑容,抚了抚言哥儿的小脸:“娘没事儿,你乖乖听王叔叔的话,去吧。”
当下王鹏便带了言哥儿自去了,阿沅假意回头走了几步,估摸着他们已经走远了,才折身回来,路上雇了一辆车,便叫往工部而去!
马车骨碌碌地向着工部前行。
车中,阿沅的心突突乱跳。
她的手拧在胸前,想到这两天阑珊都没有回来,又想到葛梅溪今早上的反常,再想到那路人对于温益卿的“谣言”。
阿沅回想起前一段时间温益卿来找自己,询问他们自打离开京城之后的种种遭遇。
当时阿沅不愿温益卿误会阑珊,就将她们的般般辛苦全都告诉了温益卿,说完之后,想到之前遭遇的苦楚,早就泪痕满脸。
“你不要再无端的怪罪小姐,”阿沅说:“我现在回头想想,都如做梦一样,不敢相信我们熬过来了,就算是个男人也未必能从那种境况里熬过来啊……温公子,你要知道了小姐的辛苦,就别再、别再为难她了。”
起初温益卿没有说话。
直到在临走的时候,他才跟阿沅说了几句。
那时候温益卿的眼睛是红的。
他看着阿沅道:“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