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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他们在驿馆内安歇,温益卿却给莫知府请去知府衙门饮宴了。
阑珊躺在榻上,飞雪又调了半碗的玉容散,细细地给她抹了一脸,又道:“这必定是水土不服,我看你脸上多了几颗疙瘩,越来越不像样了!咱们得赶紧仔细敷脸,千万别顶着这张脸进京去。”
阑珊很想告诉她,早在没出翎海的时候自己的脸就有点发痒,可见飞雪如此上心,竟把给自己敷脸当成一件要紧事情来做,便由得她去了。
飞雪给阑珊涂了脸后说道:“我看着驿馆内的防范也算是严密了,应该没有大碍,舒丞你躺着不要动,我出去转转。”
阑珊闷闷地说道:“你把我弄成这样,我也没法儿出去。”
飞雪看她一副面目全非的样子,忍不住笑道:“是为了你好,不要不知好歹,多敷一会儿效果更佳!”
“更佳更佳!”阑珊叹了口气,闭眼装死。
耳畔听飞雪开门出去了。阑珊直挺挺地躺了半晌,也没听她回来,心里略觉着有些异样,又隐隐听到驿馆外头有鼓乐声响,是百姓们因花朝节的缘故正在奏乐庆祝。
阑珊心想难道飞雪是出去玩儿了?她想动手把脸上的东西揭下来,又怕飞雪回来后发现了不高兴。
思来想去,不知不觉朦胧有了睡意。
正在半梦半醒里,却听到房门吱呀一声开了,阑珊迷迷糊糊的,说道:“你总算回来了啊。”
那人在门口略站了站,突然道:“舒丞?”
阑珊一愣,睡意全无,猛地从榻上爬了起来。
灯光下,照出了她涂满了玉容散的脸,只露出了眼睛跟嘴巴,看起来十分可怖。
门口那人显然也给吓了一跳:“你……”幸而他涵养好,才没有失声叫“有鬼”。
两个人在灯光下面面相觑,阑珊道:“温郎中,你来我房中做什么?”
温益卿本来扶着门扇,正直直地盯着她,听了这声音,才徐徐吁了口气:“真的是你……”叹了这句,却又改了语气,不快地呵斥:“舒丞!你在胡闹什么!脸上弄的什么东西!”
阑珊睡了一觉,又给温益卿惊了一惊,忘了自己脸上还有玉容散,闻言才惊觉,急忙抬手去搓。
那些药粉都干在了脸上,阑珊手忙脚乱,终于下了地,到水盆旁边把脸洗了干净。
温益卿看她洗干净了脸,又嗅到那些粉末是药气,略有些知觉:“你……莫非是在学那些女子敷脸吗?”说了这句,脸上就露出了明显鄙夷的神色。
阑珊脸上涨红,也不知是敷脸的缘故还是怎么样,又有点热痒,她本来想解释这不是自己的本意,可转念又想,干吗跟他解释呢,反正他误解的不止这一点了。
阑珊便道:“是小叶说我的脸有点黑,所以弄了点玉容散来敷敷,好像很有效,热乎乎的,似乎也白了许多,温郎中要不要?我这里一大包呢,每天都可以敷呢。”
温益卿眉头紧皱,呵斥道:“你够了!还嫌自己不够女气?居然更学起涂脂抹粉来了!”
阑珊笑道:“我这也算是注重仪表,何况魏晋时候,男人们也普遍的涂脂抹粉,我还没那种地步呢。”
温益卿见她冥顽不灵的,恼道:“你还敢说?”
阑珊捂住嘴,却又问道:“温郎中不是在知府衙门喝酒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温益卿道:“喝完了自然回来……小叶呢?”
阑珊道:“她出去半天了,还没回来。”
温益卿皱皱眉:“哦,那算了。”
阑珊问他找飞雪有何事,温益卿忖度片刻,道:“我已经打听清楚了,之前翎海的那件事的,的确是那两个混账私下里动手的,只因为十五那天小叶折了他们的面子,我已经命他们找机会向小叶道歉了。”
阑珊诧异,本以为温益卿已经忘了这件事,没想到竟还记得。
温益卿说道:“等她回来再说吧。”
他回身要走,阑珊看着他,却发现金王两人竟也没有跟在他的身边。
“温郎中!”阑珊忽然叫了声。
温益卿止步回头:“嗯?”
阑珊的心突突地跳了起来,终于她鼓足勇气:“温郎中,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你说。”
“是有关郎中的夫人的……”
“公主?”
“不,我是说,原配夫人。”
温益卿的眉毛又皱在一起,走廊的昏暗灯影下他的双眸也无比幽深。
“怎么?”终于他问。
阑珊道:“她是怎么死的?”
温益卿垂了眼皮:“这不是人所共知的吗,你何必再问。”
“我想听温郎中亲口说。”
“为什么?”
“不为什么,就想听你亲口说一次。”
温益卿转身,似乎要走的样子,却又手撑着墙站住脚:“她、她是在新婚之夜,葬身火海。”
“只有这样?”
“还能怎样!”
阑珊转开头,嗤地一声笑。是笑自己的可笑。
温益卿却听见了这声笑,他仿佛给激怒般回身:“你笑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觉着,这场火真是恰到好处,阴差阳错的,促使温郎中另结了一门上佳良配。”
“舒阑珊!”温益卿咬牙喝道。
阑珊扶额致歉:“对不住,我不该说这些。”
本该永不再提的,为什么还是忍不住想说。
温益卿走前一步:“你从第一次在工部见我开始就提此事,大有针对之意,直到现在……好,既然你一直都在意这件事,我也不妨告诉你真相。”
“真相?”阑珊猛地抬头。
温益卿凝视着她,眼神有些凌厉:“不错,世人不知道的真相,我的原配夫人,她从来都不喜欢我,她根本不想嫁给我,在新婚之夜她大闹一场,失手推倒桌子,才引发了那场火,至于她殒身其中,却是非我所愿,但……你不能一味的责怪我!”
阑珊本来以为,会听到自己“知道”的真相。
可却想不到,她听到了匪夷所思的一种说法。
“她不喜欢你?”阑珊简直要笑,“她不想嫁给你?”
温益卿却不想再理她:“现在我都告诉你了,希望你以后适可而止……”
“是谁告诉你她不喜欢你不想嫁给你的?”阑珊盯着他的背影,厉声喝道。
温益卿拧眉回头。
“她、”阑珊抬手指着他,“她明明……”
还没开口,泪却已经奔涌如泉。
阑珊只能死死低头,不愿意让他看见自己落泪的样子。
曾经,还有人比她计姗更喜欢他温益卿的吗?
他把自己扔在火中,烧得体无完肤,最后还要狠狠地再踩上一脚。
真他妈的。
楼下一阵骚动。
楼梯上响起了脚步声。
“温郎中?”是飞雪的声音,她终于回来了。
温益卿一转头的功夫,阑珊已经退回了房中。
他愣了愣,飞雪已经到了跟前,她疑惑地看了眼门口:“郎中可是有事?”
温益卿暗中深吸了口气:“哦,我才跟舒丞说了。他自会转告你。”
说完之后温益卿便回身去了。
飞雪目送他离开才回房,却见阑珊在榻上躺着,被子拉的遮住了脸。
“舒丞?”飞雪叫了声。
过了会儿,才听阑珊在被子底下道:“有什么事明天说。”
她的声音隔着被子,有些低沉沙哑,又像是隐忍着什么。
次日一早起身,阑珊的眼睛不出意外的红肿,除了眼睛外,她的脸好像也更不妙。居然又多了几颗疙瘩。
飞雪见状,不知该为她的眼睛担心,还是更为了脸。
阑珊倒是若无其事的,洗了脸后,告诉了她昨儿温益卿的来意。
飞雪听了后一笑:“原来是为了这个,那倒不必了。”
阑珊本不知这是何意,直到启程的时候,她看见了温益卿的那两个侍从。
金侍卫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姓王的却好像折了手臂,伤的似乎还不轻。
据两人自己说,是不小心摔伤了的,但要是摔伤,一个也就罢了,难道是两个人约好了去摔的么?
在路上阑珊问起来,飞雪才悠悠然地说道:“我总不能白吃亏,不然也辱没了殿下的威名。”
是看在华珍公主的面上,才留那两个人命的。
阑珊哑然之际,飞雪捏着她的下颌靠近了打量她的脸:“怎么我有种不祥的感觉……”
原本只有三分黑的脸,现在大概是四五分了,而且不仅是黑,黑里透着几分红,红里还有几个疙瘩。
飞雪开始为自己这趟“回京述职”感到深深的担忧,只拼命期盼在剩下几天里会出现奇迹。
一行人回到京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