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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柳十一因受斥问而亡羊补牢……”谢莹并不看好徐世子的胸有成竹:“毕竟柳十一可是相当奸滑,哪里会真为区区草民便甘当大逆之罪?”
“若然如此,岂不更加坐实晋王妃心怀不轨?”徐修能用他那两根修劲的手指,摩梭着三年以来已经变得更加方正的下巴:“届时咱们大可道破其居心,原本不屑房延清人微言轻,太后必不相信狡言弹劾,殊不料太后却发文斥问,晋王妃担心谋算暴露,故而再顾不得收买人心,维护她公正恤民之誉,然而,晋王妃只要将那几户平民治罪,晋阳城中必然会激生舆论,指责太后残害无辜,王妃是逼于无奈,那么太后又怎会饶过晋王妃狼子野心?”
“柳十一真会这么愚蠢?”谢莹不敢置信,胜利会来得如此轻易。
“她不会。”徐修能断言:“所以她会固执己见,力庇治下子民,如此一来,太后怎能不怒?”
谢莹仍然怀疑:“柳十一巧舌如簧,另有贺湛在旁助拳,两人游说之下,仍有可能打消太后疑心。”
“这就是我们接下来要行为之事了。”徐修能先问:“房延清可曾递书谢公,揭曝晋王妃之居心?”
“徐世子还是不要指望我那大父了。”说到这事,谢莹无比懊恼:“上回武威侯谏言一事,我苦口婆心劝说大父阻止其得逞,哪料想竟然是白废唇舌,也不知大父怎么打算,竟然反而偏向武威侯,挫阻元相国!”
“那是因为谢公的确对太后忠心耿耿。”徐修能不以为意:“毕竟晋朔之危看似消解,可万一姚潜接掌兵权,难保不会葬送此时大好局面,但这回之事却有不同!晋王妃之行,的确伤及太后利益,甚至显明有不轨居心,谢公当然不会再轻视不顾。”
“就算有毛府尹、大父附和,然而元相不知为何,对于此事却表现得格外暧昧,韦相又力保晋王妃清白,咱们这方依然不占十成胜算。”谢莹说道。
“那就得请六娘在旁提醒太后了,晋王妃是否有逆意,想必贺舍人应当清楚。”
谢莹挑起眉头:“贺湛?他当然会力保晋王妃,难不成还会倒戈不成?”
话已经说得这样明显,这女人却还没开窍!徐修能心中不耐,只好点破:“晋王妃势必明白这回事故源于我之反击,说不定已经作好准备,她最最信任与倚重者无非贺湛,两人势必会暗通消息,可论来,贺湛却不应知情!只要贺湛开口为晋王妃辩白,岂不是说明晋王妃结党串通朝臣?”
太后在已经动疑的前提下,必然会勃然大怒!
谢莹得到这至关重要的点拨,方才认可徐修能这回果然是环环相扣大有胜算,无论晋王妃采取什么方式应对,都难以打消太后疑虑,要么束手待毙,要么孤注一掷直接大张反旗。
二人完全不曾考虑,万一晋朔生乱,潘辽联军必将把握这个绝佳时机反扑,说不定便会一举攻入苇泽关!
谢莹斗志昂扬地回到大明宫,翘首以待晋王妃的回书辩白,让她更加兴奋的是,果然一如徐修能所料,晋王妃非但没有悔改之意,甚至还大放厥词,公然指责工窑令原为谬政,造成各地民不聊生流亡剧增,这才给予流寇盗贼理据,利用百姓之愤,怦击太后听政,又主张剿察贼逆并不能断其源头,关键是要拨乱反正,废除工窑令,杜绝贪官污吏借朝廷之令,视人命为草芥,重役民众,致使工窑之内白骨为炭,遍野饿殍构建巨陵的凄亡之叹!
太后再是如何宠信柳十一娘,目睹这番尖厉的言辞也难免勃然大怒,拍案之时,甚至斥出:“乱臣贼子、图谋不轨”的断言!
高玉祥吓得摔扑在地,连连叩首,恳请太后息怒,却再不敢为晋王妃辩白一字。
倒是谢莹说了几句“公道话”:“十一姐这番话,足见是当真体恤民生疾苦,然而十一姐远在太原,又哪里明白姨祖母眼下难处?十一姐万万不会有悖逆之心呀,莹儿建议,姨祖母莫若请贺舍人多多规劝,道明财赋之艰,让十一姐在体恤子民之余,又多多体谅君国之忧。”
当日韦元平正好也在跟前,他倒是一再为晋王妃声援,力主房延清不安好心,却万万没有料到晋王妃竟然敢指斥太后最最自诩的工窑令,此时又慑于太后盛怒之下,缩着脊梁大气不敢吭。
但太后显然因为谢莹的提醒,将注意力集中在兄长身上,冷笑道:“韦相力保晋王妃无辜,莫不是受了贺湛在后怂恿吧?”
韦元平被吓出了个冷颤来,立马澄清:“太后明鉴,臣就算糊涂,也知道不能泄露禁秘,莫说贺澄台,连对自家子侄都是守口如瓶,只不过……晋王妃也算是老臣看着长大,深知她品性德行,故而不信王妃得太后亲自教导多年,不过短短三载,就变得居心叵测图谋大逆了。”
太后倒也相信自己这位兄长,绝无可能在明知晋王妃心怀不轨的情况下还执着力保,再三确定他并没有将禁秘泄露后,于是宣诏贺湛。
当头就是一句质问:“贺舍人是否认为工窑令为谬政?理当废除!”
仍然没有被摒除在外的谢莹这时自然格外留心贺湛的反应,巴不得他立即引经据典附和柳十一娘的说辞,然而她看到的却是贺舍人大惑不解的一张俊美面容,呆怔了半响,方才说道:“回禀太后,下官……虽与徐舍人多有口角,但对其力谏广设工窑之令却极其信服,事实证明,工窑令推行全国以来,的确极大程度弥补了赋收不足。”
要不太后又是建陵,又是整修宫室,甚至还大建行苑,消耗这些人力物力从何产出?
这只老奸巨滑的小狐狸,竟然不上钩!谢莹大恨,但她知道此时不能插嘴,太后虽然给了她旁听政要的资格,却并没有赋予她贸然干涉的权力。
太后不会如此轻易便被打消疑虑吧?谢莹悄悄斜睨,打量太后的神色。
韦海池当然没有这么容易被唬弄过去,冷笑道:“太原府监察御史房延清,弹劾晋王妃包庇贼逆收容流民损毁工窑令,乃收买人心之举意图谋逆,我去文斥问晋王妃,没想到她非但不自辩,甚至公然指斥工窑令为误国谬政,这便是晋王妃呈情回文,贺舍人好好看看罢!”
将那卷轴,砰然掷地。
第940章 大功告成?
谢莹冷眼看着贺湛手持卷轴装模作样看得认真,暗忖道:就算这只狐狸谨慎地避开了陷井,没有暴露柳十一勾通朝臣意图不轨的罪行,无非装装样子罢了,就不信他只图自保,会真将罪责推在柳十一身上,可只要贺湛为柳十一求情,太后盛怒之下,又怎会不动疑心?这回说不定真能将晋王系连根拔起,彻底铲除隐患!
太后也似乎终于不耐烦起来:“贺舍人看完没有?”
贺湛这才小心翼翼地合好十一娘的回文,起身以跪姿高举,待宦官高玉祥接了过去,回应了一句废话:“下官看完了。”
倒是把太后气得笑了起来:“既看完了,说说有何感想,是觉晋王妃清白无辜,抑或房延清举告有理。”
“御史可凭风闻奏事,更何况晋王妃开释嫌犯,庇容流民均为事实,房御史具折弹劾,合法合理,乃职责所在。”
贺湛一本正经说出这话后,谢莹先不淡定了,暗忖这狐狸眼看柳十一自身难保,难道就想置身事外?却忽然又闻一句转折——
“但是!就算杀了下官,下官也不相信晋王妃会有谋逆之心,是以下官认为,房御史虽然尽职尽责,然而对晋王妃之指控却非属实。”
“澄台早前可是还言之凿凿,认为工窑令并非谬政,怎么,现下看完晋王妃回文,就要反悔了?”太后冷笑道。
“下官虽然不信晋王妃谋逆之说,却也并不完全赞同王妃指斥工窑令之见,这属政见不合。”贺湛依然一本正经,言之凿凿:“王妃体恤子民,实乃太后一直嘱教,太原府试行新政,亦为太后主张决断,眼下晋朔之危虽解,然而幽燕尚待收复,太原府安定可是至关重要啊!倘若因为几个少不更事之孩童受人利诱,便将无辜百姓处死,看似遵奉朝廷谕令,可若被晋阳城中敌间利用,极有可能引发动乱,太原府形势特殊,王妃行事更加谨慎,处处以大局为重,正是执行太后嘱令,又怎是包庇贼逆图谋不轨呢?”
见太后蹙眉沉思,贺湛再接再励:“又说庇容流民一事,也是因为一来有利于增兵令,二来有利于云州重建,可与收买人心无干,晋阳城广纳流民,起初也是太后允谏。”
“但房延清可是指出,其中不少流民均为逃脱工役,晋王妃这封回文并没有声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