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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她干脆端着高高的架子,没有客套免礼,她虽然是以晚辈的名义拜望宗长,那也仅限于柳仁与甄夫人,可没打算把这些旁枝末节都认作长辈。
就算有甄夫人引荐,十一娘也仅是冲各位长辈微微颔首便以示礼遇。
她是来看戏的,当然不发一言。
颇有意味地看着贞德节烈的陈郡君当众表演:“十八娣妇,今日有贵客来访,这些家事,还是改日再议吧。”
果然高妙,把十八叔母劝走了,十九房过继一事理所当然便成了改日再议悬而未果,至少可以挫败甄夫人的计谋。
关键是陈氏在话还极其在理,让人挑不出毛病。
十一娘不由为甄夫人暗暗担心,娣妇果然是个劲敌呀!
甄夫人倒也从善如流:“十八娣妇,你也的确太过莽撞了,这些家务事,日后慢慢再议。”
十八叔母正想顺坡下驴,十九叔母又哪里容得她!
“长嫂,这事我本来也不愿今日理论,可是被十八嫂当面辱骂,我也不愿再忍气吞声,晋王妃论来也不算外人,想必也不会在意。”
王妃当然知情识趣:“众位长辈不需在意,如若不方便,我先退避也不妨事。”最后这句便是冲甄夫人说了。
甄夫人当然了解王妃想要看戏的心情:“不敢怠慢王妃。”
陈氏一听不好,便又要发声,却被十九叔母抢了先:“我什么时候答应了过继青杨?固然,三嫂当日的确提起这事,我却并没答应,十八嫂莫不是听三嫂一面之辞,才至于误会?竟然还牵涉到十三娘嫁妆,那更加是无从说起,先夫过世前,留有遗言,原是打算让十三娘招赘,族里不同意,我也莫可奈何,但我身为十九房主妇,承祧子嗣,怎么也不能绕过我之意愿吧?族长与宗妇既然都赞成,十八嫂与三嫂有何资格质疑?”
十一娘垂眸,十九叔母果然目标明确,当即立断把陈氏拉了下水。
陈氏这时却震惊莫名,只因严氏虽然不是对她言听计从,可因为无子这一弊病,从来不敢狂妄,也没有干涉过族中事务,就是个可有可无的人,今日为何这样跋扈?
殊不知严氏从前沉默寡言,的确因为不愿争强好胜,但夫主过世,留下她与女儿相依为命,纵然她不为自己将来打算,也必须为女儿争取助力,她不喜欢青杨,那是因为夫主与庶兄历来不睦,柳青杨如今二十出头了,虽然不算劣迹斑斑,却也不堪寄望,再说柳青杨对柳十八夫妻言听计从,又哪里会尊敬她,会怜爱十三娘?她当时没有立即反对,那是因为没有力量与陈氏抗衡,眼下宗妇既然要为她出头,严氏当然不会再忍气吞声。
严氏的确没有干涉族务的野心,但却也从来不是懦弱愚蠢之人,为了女儿将来幸福美满,她这母亲必须竭力一搏。
“严氏,你这话也未免太过不敬了,老三媳妇掌理族务多年,族人无不信服,难道她会冤枉你不成?”徐氏忍不住,就要为陈氏出头。
“那么三嫂便说说吧,我是否亲口应允过继青杨?”严氏只冲陈氏叫板。
“这……”
陈氏长长一叹,一双满带委屈的眼睛,便看向了她真正的对手甄夫人。
第686章 悍将严氏
甄夫人稳若泰山,坚决贯彻只当“评断”的基本原则,根本不理陈氏的委屈哀怨,倒是一脸无辜地回视过去:看我干嘛,问话的是明明是十九娣妇。
陈氏见甄夫人不接腔,心里又是一沉,可她仗着人多势众,再兼之前早一步散发的风言风语作为基础,当然不情愿就此认输,又再故伎重施:“十九家之事,固然是经妾身经手,然而也都是因为族中规例,并非妾身自作主张,实在是因为阿嫂当时正在病养,故而不敢用琐事烦扰。”
做为在场辈分最高者,徐氏当然要为陈氏鸣不平:“大侄媳虽是宗妇,然则这些年,族中内务尽由三侄媳经管,若事事都禀知宗妇,大事小情岂不都耽搁延怠了?大侄媳这些年重在病养,对族务原就一无所知,也是十九侄媳任性,族中既然早有定论,怎能挑衅生事?”
甄夫人当然不会任由严氏孤兵作战,再说她若承认对族务一无所知听信挑衅的罪名,将来还如何服众?
于是笑道:“我前些年的确七灾八病,对族务多有疏忽,确要感谢三娣妇长年废心,不过最近身子已经康复,当然也不能再推卸职责。”这便是宣告主权,她才是太原柳宗妇,陈氏只不过代管。
但仍旧温言软语:“三娣妇被大事小情缠身,一些事务上有所疏失的确不算过错,我也并没责怪三娣妇之意,要论来,也是我这长嫂之过……十九家这事,我一听闻,便意识到有些不妥,新岁之后,原也想着与三娣妇商议,可娣妇误解我是怪罪了你,倒为这事病了一场,我也觉得过意不去,只是这事关系到十九房承祧大事,不能明知有错而不纠正,三娣妇还当包涵。”
陈氏被这番绵里藏针的话扎得七窍生烟,却一句话也不能反驳。
当初甄夫人确实提出与她商量,是她一走了之,随后病倒,散布谣言,意图挑生族人抵制甄夫人,没想到一贯懦弱的长嫂,这回却当众挑穿她处事不公,并且那一场病,也是因为埋怨长嫂“怪罪”。
甄夫人却不理会陈氏的满腹郁火,就事论事:“要说规例,侄子为叔父承祧原本无可厚非,但仍是要以十九弟意愿为主,十九弟倘若有意过继青杨,也不会在病重之时毫无安排,既然十九弟并不愿过继青杨,十九娣妇为十九弟遗孀,自然有权作主,宗族也不会不顾十九娣妇意愿,故而我听说这事一直拖延,疑心十九娣妇另有属意,这才过问。”
这便完全驳倒了陈氏的“规例”之谈,宗族事务,原本并不一定遵从律法,但怎么也不能摆脱“礼”之一字,承祧子嗣,必然牵涉到财产继承,十九房虽必须遵从太原柳宗法,可之于名门望族,绝大多数都不会为贪图钱财而全然不顾族人意愿,换而言之,要是柳十九无嗣,并且本人有意让亲侄子承祧,即便宗族心怀异议,一般不会主张让血缘更远的族中子弟承祧,
但柳十九如若不愿让亲侄承祧,这事又得两说了。
要是柳十八与柳十九高堂仍在,这事当然不由严氏置喙,可眼下情况是,没有高堂在上,严氏作为柳十九遗孀,十九房名正言顺的主母,过继嗣子这样的大事,她当然具备发言权。
柳仁这族长若违背严氏意愿,反而有了侵吞族人私业之嫌——小姓寒门不乏这等丑事,然而对于太原柳这样的名门望族而言,必须杜绝。
当年柳东野贪图弟弟家产,置婷而姐弟不顾,那是因为婷而姐弟没有成年,所以没有条件另立门户,必须依附世父,但即便如此,柳东野也得小心诽议,他之所以不敢明目张胆将婷而姐弟扫地出门,而是请托嫡宗晋州柳代为照管,当然也是害怕物议沸起,影响他的仕途。
更何况于太原柳?声望门第,远非霍邑柳比得,自然更加重视名声。
所以陈氏声称的规例,根本就站不住脚。
十一娘默默听着,忍不住暗暗叫好,甄夫人到底是太原柳宗妇,虽然从前并不在意争权夺利,但一当决定出手,那也是箭无虚发,并不纠缠于私怨纷争,字字句句皆围绕情理礼规,以绝对实力,摧毁陈氏捏造那些自不量力的诽谤。
可相比甄夫人,今日十九叔母也显得格外强硬。
“叔母既然提出规例,那么妾身不妨与众位妯娌好好理论一番何为规例,以免叔母妄信一面之辞。”严氏显然不依不饶,竟然紧咬陈氏不松口:“三嫂一贯张口不离德礼规矩,并以此要求族人,自己当真明白何为礼规?亡夫在世时,三嫂便诸次告诫,要求亡夫纳妾,被亡夫直言拒绝,并提醒三嫂,不该插手各房宅务,叔母身为长辈,也评一评这理,哪有姒妇强迫兄弟纳妾道理?更何况亡夫不愿纳妾,三嫂竟大为介怀,甚至于在妯娌之间,埋怨我犯妒失德,我今日便问一问三嫂,我何尝反对过夫君纳妾?只不过亡夫自己不愿纳妾,难道我竟要强迫亡夫不成?否则便是犯妒失德?那么又何称夫为妻纲?”
陈氏张口结舌,完全措手不及,便连徐氏也有些心虚,咳了两声再不言语。
严氏又道:“再说十八兄与十八嫂,因为分家之时,就不满翁爹厚此薄彼,可十八兄为庶子,当然要区别与嫡系,若嫡庶不分,纵然那些年因为长嫂卧病不问族务,也轮不到三嫂代行宗妇之权,而该由二嫂代劳。”
这一下便堵了二叔母的嘴,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