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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而就算心头愤慨,陈氏也只有暂且忍耐,免得正事未谈,便授人把柄,于是不情不愿地放过了关于贞德妇节的争论,顺着甄夫人的话往下接:“我也的确是担忧阿嫂病情,静养了这些年,眼看着好些,容不得再有半点闪失。”
“娣妇多虑了,这些年我一直在养病,虽说不如娣妇康健,但还不至于真就弱不经风,今日便是董医正来问诊,也只是说我略有些积弱,只要用药膳善加调养,往常多些活动,反而要比卧床更加有利病情。”甄夫人见陈氏示弱,态度也不再那么咄咄逼人,温和的笑意又再柔软了唇角。
“我才刚听青云媳妇说时,尚且不信阿嫂已经拜会了晋王妃,今日过来,却得知晋王府医官过来为阿嫂问诊,倒不由得我不信了。”见甄夫人态度有所缓和,陈氏方才觉得事情又重新回到自己的控制,她的神色反而更加严肃。
“我也是想着,京兆柳与咱们原是一本同源,因而得知王妃来了晋阳,咱们未免要先尽礼数,这也是族亲应有情份,前日在晋王府,王妃见我面色不怎么好,出于关心便问及身体,这才有了今日医官问诊之事,那董医正医术也当真了得,笃定我这病根并不难断,倒不像之前那些郎中,大多都是虚辞。”
“阿嫂,眼下与晋王府交近可并不妥当,王妃若是安于后宅,我今日也不会因为担心而焦急了,阿嫂可知,王妃竟然直言要插手治政,相助薛少尹推行新政?”陈氏正色道:“阿嫂虽是出于同宗亲情前往拜会,可若是被毛府尹误解,甚至让晋阳其余世望以为太原柳要与众人为敌……”
“娣妇一贯不问外务,怎么眼下却干涉军政之事了?是否支持新政,可不由得咱们妯娌两人商量决断,我去晋王府,也没有那诸多想法,便连王妃,也不曾与我说起这些政事,只是畅叙亲情而已,娣妇也未免考虑得太多了。”甄夫人不以为然:“我还与王妃约定好,待二月天气晴暖一些,回请王妃过府一聚,昨日与夫主说起这事,夫主也没有反对呢。”
言下之意,连族长柳仁都没说什么,你一个内宅妇人心急火燎个什么劲!
陈氏再次被甄夫人堵了嘴,口吻便不再那么恭谨了:“事关家族兴衰,大伯未召族人众议,竟就这般草率决断?”
“不过是礼节来往而已,娣妇何必如此紧张。”甄夫人显然不愿再与陈氏探讨这个话题,说起另一件事来:“对了,十九家里那事,我正想着请娣妇过来商量。”
陈氏:!!!
果然如此,难怪这位姒妇突然上蹿下跳起来,到底还是因为韩氏,与自己心生嫌隙。
陈氏便长叹一声:“青流也是我看着长大,我之所以训诫青流媳妇,也是因为关心青流日后前程,阿嫂若是为这件事介怀……都是我不对,一时考虑不周,阿嫂可千万不要因为这一件事积郁。”
第668章 甄夫人的进击
陈氏垂着脸,看上去仿佛格外委屈,她没有看见甄夫人眼底一掠而过的戾气,甄夫人实在也受够了这位妯娌的人前贤惠了。
“娣妇不用放在心上,青流媳妇虽说挨了一番无端指责,难免委屈,可她是个好孩子,懂得孝敬亲长,不会因为这事埋怨娣妇,孩子既然都这样懂事,难道我还会耿耿于怀不成?”
这是什么话,什么叫无端指责?陈氏无论如何也不会容忍她一直遵奉的礼矩德教,轻轻便被这四字推翻!
但甄夫人显然根本不想与她争执,坚定不移地谈论正事:“从前是我身子不好,族中事务多有疏怠,烦劳娣妇多年操劳,如今我身子有了起色,无论如何也不能再享轻闲了,否则怎能心安?”
这话几乎是揭开了陈氏脸上那张人/皮/面具,不要牵三扯四,族中事务,没有不让宗妇过问的道理。
陈氏今日一连吃了几番挂落,心里几多憋屈可想而知,但她深知无论如何也不能真与甄夫人商谈族务,否则便是将手中权柄移交给了长嫂,她这些年的努力,岂不成了笑话?故而干脆礼辞:“既是如此,十九家那件事,便由嫂嫂决断吧。”
一回去便告病了,俨然有摞挑子万事不管的兆头。
这下子江氏也未免着慌,这日劝告婆母:“阿家难道当真是与三叔母置气?这……虽说三叔母那日话说得急躁了些,可阿家这样步步紧逼,族中却也会滋生非议。”
原来陈氏才在床上躺了两日,便有不少族妇探望,陈氏倒是称病不见,可不知为何,许多人都知道了这两个老妯娌有了争执,竟然好些都同情陈氏,暗下议论甄夫人这宗妇小心眼,尤其十八叔,小儿子过继给嫡兄一事眼看搁置,越发不满,竟然指责十九叔母犯了妒嫉,又违逆宗族,叫嚣着要开祠堂出妇。
江氏虽然当日无奈之下顶撞了三叔母,事后想来却颇有些后悔,她的丈夫柳青厥待三叔母一贯恭敬,要是知道了这事,还不定多么气怒呢,江氏越想越不安稳,这才有了劝和的想法。
甄夫人却像是痛下决心一般,完全不为所动:“没有近段时日接连发生这一些事,我且以为她是真贤惠呢,不想却是我看走了眼,好个陈氏女,满口贤德仁义,说穿了也是权欲熏心之辈!我是埋怨她对待阿韩过于苛严,闹得青流夫妇离心,有意给予警诫,却也没想着真要和她争权夺利,可看看她那作态,为了娘家私利,一心要牵涉太原柳阖族,我不过是往晋王府走动了走动,她便急不可捺,不惜诋毁我不守妇德,我才提了一句十九家,獠牙就全露出来了,我反倒成了恶人。”
江氏不似柳青厥,虽然有些畏惧陈氏,然而并非全心信服,陈氏那一套贞德贤惠的规矩,江氏实在不屑一顾,奈何婆母温弱,她又是个晚辈,不得不屈服于陈氏的威望,这时听婆母说这番话,心里倒也赞同,但一贯家教使然,也不会挑是生非,依然苦劝:“阿家息怒,董医正也有叮嘱,阿家病情虽然没有大碍,但也要维持心平气和,又何必为了这些琐事动怒。”
甄夫人长叹一声:“我这把年纪,又从来不喜与人争斗,若是为了一时义气,哪里至于与娣妇翻脸,可经过青流这事,我不得不为你们着想,青流也就罢了,青厥可是宗子,将来继承族长之位,你便是宗妇,可你嫁进门这么多年,竟然无权过问族务,将来又怎能襄助青厥,管理好族中这么多事务,要论来,也是我这婆母糊涂,如今方才清醒。”
“媳妇还年轻……”
“曲氏比你更加年轻,且看看她,在女眷中威望,只怕还胜过你。”甄夫人揉了揉眉头:“青城仕途正好,祝氏也是大族嫡女,这样看来,青厥与你反而势弱,青厥若非宗子,我也不会争图这些,可青厥才是名正言顺宗子,若是反被青城夺了族长之位,青厥岂非成了无用懦弱之人白白被人诟病?你们夫妇,将来在族中可抬不起头来。”
甄夫人已经察觉了陈氏对权势的贪图,当然不会容忍自己的儿子被人鄙薄,这才是她决意与陈氏争锋相对的根本目的。
为母则刚,没有一个母亲能够放纵旁人欺辱儿女。
“十九家这事,我还管定了。”甄夫人斩钉截铁说道。
江氏仍有担忧:“可是阿翁也不赞同十三妹招赘,阿家想要力驳众议,未免……”那可就是一意孤行违逆宗族,若是连翁爹都持反对意见,婆母还能如何?江氏实在对自己这个病弱多年不问族务的婆母没有什么信心。
“谁说我赞成十三娘招赘了?”甄夫人却胸有成竹:“十九娣妇只有十三娘一个独女,固然有招赘一说,但甘为赘婿者,出身品行必定欠缺,娣妇又哪里当真舍得委屈十三娘?但十八叔是十九叔庶兄,两兄弟本就不那么和睦,十八叔那青杨,倒是人高马壮,却是个结巴,又颇有些纨绔习气,这才是十九娣妇不甘不愿之根由,十九叔是进士出身,也攒下了一笔家业,娣妇便是过继子嗣,当然更加偏向族中年纪尚小又知上进之子弟,这样她才算老有所依,十三娘即使嫁了人,也有兄弟撑腰。”
江氏一听,倒也赞成:“阿家心中可是有了人选?”
“是有一个,虽与嫡宗出了五服,但那孩子父母双亡,与兄长二人靠叔父养活,现下才十四,听说在族学里表现不俗,十九娣妇听了,必定愿意。”
江氏暗暗点头,上无父母依靠,又还是个少年,能够入继嫡宗必然会心存感激,十九叔母也不是个挑剔人,只要花些心事,不难赢得继子敬服,怎么看,也比青杨合适。
甄夫人嘱咐长媳:“你先对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