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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七为蒋师学生,对江浙士族颇有影响,留在江渐的确更加有利,放心罢,我会想办法。”贺湛一口答应。
“十四郎,我最放心不下是阿姑,郁怀伤身,我却眼看要远离长安,只能托你时时开解了。”十一娘道。
“阿姑决意,待你离京后便去篱下居长住,邀了林昔之母与她同住,还有一人便是赵氏。”
林昔被流配西疆,他的母亲蓝氏却知儿子性命无虞,已感劫后余生,但却不能与骨肉/团圆,未免伤感,莹阳真人邀她同住篱下居并不奇异,十一娘不解的是另一人:“哪个赵氏?”
“贺淘前妻。”十四郎说道:“赵氏之父与李由在原为知交,和离之后,赵氏伤心不已,一直疾病卧床,赵父怜惜女儿,问得女儿意欲从道,也不想阻止,请托了李由在来上清观说情,阿姑知道贺淘是逼于无奈,不想连累赵氏,但这些事情却不能对赵氏明言,想着赵氏也是被宗室之祸牵连,心有不忍,就答应了收赵氏为徒,其实也是想着开解一二。”
十一娘看着贺湛微笑:“你明知道阿姑住去篱下居,其实还有一层原因。”
世人皆知莹阳不喜袁氏婉萝,不让婉萝长住上清观,事实上莹阳对婉萝早无成见,尤其是当鱼儿出生后,更加不忍让贺湛夫妇长期分居,莹阳真人一去篱下居,贺湛还有什么理由住在上清观?当然是要回家居住的。
“我与殿下离京,主战场便转往太原,你只需继续坐稳太后近臣,也没有太多机密事宜仍需经手,回家住着并不防碍大事,再兼依我看来,十四郎对阿萝也并非无情,阿萝对待十四郎更是一心一意,不仅阿姑不忍,我也心怀不忍,十四郎还是听从阿姑建议吧。”十一娘这时又端起了姐姐的架势:“阿萝温婉,也是你运数,歪打正着娶了贤妻,应当珍惜。”
贺湛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转而说道:“绚之体弱,太原到底不比长安气候,五姐还当多多关注绚之起居,晋王府那些女人我已经着人打听过,虽然各人性情如何还不详知,家境怎样却已经察明,任氏与元氏就不用多说了,其中谢氏,祖父为谢饶平庶兄,父亲又为庶子,她虽是嫡女,父亲早逝,又无兄弟依傍,只与寡母相依为命,倒没打探出她与谢六娘交密。”
“另一人呢?”
“五姐敏锐,这个可就令人费解了。”贺湛挑高眉头,把四媵之一的齐氏家世仔仔细细对十一娘道明。
从上清观回晋王府,又已经是夕阳西沉时分了。
眼见着贺烨竟然也挤进了马车,十一娘顿时狐疑,谁不知晋王殿下最恶马车憋闷呀,即便是风急雨冷时候,也愿意披着笠衣骑马,所以她今日来上清观,就没防着晋王也会“蹭车”,特意挑了一辆不那么宽敞的——冬季,窄些的马车更利保暖。
贺湛折服于贺烨酒量,今日莹阳真人也手下留情,贺烨远不至于饮醉,怎么就挤马车了呢?
他这么高的个头,进来后车厢顿时显得狭促,因为还摆着炭盆,十一娘与他只能并肩坐着,两人膝盖几乎挨在一起,这感觉怎么也有些暧昧。
更何况某人完全没有了新婚之夜的局促,这时显得更外“奔放”。
贺烨用自己的膝盖撞了撞十一娘的膝盖:“王妃,若是你受了委屈,第一个饶不了我之人便是莹阳阿姑,我前思后想,还得求一求王妃体谅,咱们回去之后,到王妃居处慢慢商议如何?”
十一娘直盯着贺烨的眼睛,顿时有如醍醐灌顶。
必然是随行之中有太后耳目,殿下这是在演戏呢!
第628章 把酒夜谈
厅堂里早亮的灯火,照着秀发低挽的女子洗尽铅华的一张如玉容颜。
映入烛照灼灼,那双眼睛似乎不再如往常一般清寒,带着显而易见的疑惑,从面前丰盛的膳桌,移向隔桌而坐的男子,也已经换下了出门时穿着的大袖锦氅,甚至连夹衣都一并除去,身上只套着件圆领紧袖单衣,薄绸质地,不带一丝杂色的玄黑,显得肩宽腰紧,可在这严寒之季,这样的衣着显然有些不合时宜。
好吧,十一娘承认自己不是在诧异晋王殿下的衣着——已经听江迂特意提醒过了,殿下身康体健异于常人,不惧冷而惧热,虽说这间厅堂里未设地暖,但因为不远处放着一只炭鼎,这样的暖意对十一娘这类常人而言,大约也只适应减去一件厚氅,可对晋王而言,也许过于躁热了。
她诧异的是殿下仿佛真要与她把酒谈心的架势。
车上的故作暖昧倘若只是为了迷惑耳目,如今已经回到了晋王府,王妃居处十分“安全”,大无装模作样的必要。
那么殿下这是真要与她“觥筹交错”了?
“据莹阳阿姑说,王妃甚好这杯中之物,并有千杯不醉之量?”那修长的手指间,把玩着一只青玉杯,杯子里的酒已经喝得干干净净,贺烨一只手臂横搁在竖起的膝盖上,眼角微微咪起,斜睨着十一娘面前满满一杯美酒。
看来阿姑今日那番训导十分严肃,殿下这是真真郁怀了。
十一娘不由有些小小的歉意,只因从始至今,贺烨对她都颇为善待,奈何她的亲长们都极护短,尤其柳少监与莹阳真人,都认为贺烨并非良人,迟早会让她受委屈,难免用言辞挤兑,少不得警戒教训,十一娘甚是理解晋王殿下的有口难言。
于是便举起酒杯,稍稍用袖子一掩,痛快地一饮而尽了。
“这酒不错,是郢州富水?”
贺烨本是用这话作为开场白,这下当真有些奇异了:“王妃好厉害。”
扯着嗓子把江迂喊了进来,故作神秘地贴着耳朵吩咐一番,江迂点头哈腰出去了。
未几,碧奴与阿禄便见几个小太监捧来七、八坛酒,两个婢女都兴奋起来。
把江迂拉去一边,一连声的追问——
“殿下与王妃可正相谈甚欢?”
“既有美酒佳肴,应当不会是又谈治政之事了吧?”
“殿下往常可曾与女子对饮过?”
“呀!殿下莫非是想将王妃瀼醉?”阿禄掩着口,一双眼睛全是笑意。
“王妃酒量可不普通,殿下未必比得过。”碧奴俨然认为晋王的法子行不通。
江迂也是满面春风:“殿下吩咐让我送上七、八种酒,当然是要与王妃开怀畅饮,殿下也不是从未与女子对饮,可都是为了逢场作戏,原本可没这喜好,就说秦孺人,入府多久了,也没这荣幸呢,这时殿下又不需掩人耳目,看来是真真酒逢知己了!”
厅堂外的三人兴奋不已,厅堂里的晋王殿下瞪大了眼睛,这才真正相信了王妃不但海量,并且对各色佳酿知之甚深,一杯下去,不用犹豫便能准确报出酒名产地,这本事,非常人能及,至少自己是绝对做不到的。
一时兴起,两人便当真觥筹交错,饮得好不尽兴。
喝着喝着,十一娘也不再拘束了,改跽跪而成趺膝,虽是面色不变,樱唇却凭添一抹艳丽,一双眼睛也灼灼发亮,话题已经游离万里,不知为何说起了谢莹“创始”的击角,称赞这玩法的确新颖,比击鞠更加安全,适合女子玩乐。
晋王殿下对这温吞的游戏仍然不感兴趣,只因十一娘忽然提起谢莹,倒让他想起一件事来:“王妃博览群书,可曾见过古书记载有这样一个大国,说是在海外,以法治国,连君帝也受律法约束,若有人犯法,君帝不能直接判罪,更不能将无罪者处死,若犯死罪者,君帝亦不能赦免,此国律法讲究众生平等,小民冒犯君帝不为触律,男子不能纳妾,姻缘一事可由男女自主,不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亦无奴婢之说,更无尊卑等级?”
十一娘眉心一跳,意识到谢莹所说应当是她原本所处时代的规则,但当然不能直言:“恕我孤陋寡闻,从未见过有此记载。”
“我就说嘛,定是谢六娘信口开河,她言道以法治国之事我还甚感兴趣,只她不过一语带过,我见她呼奴唤婢往常最重尊卑之人,应当并不赞成什么众生平等,倒是甚为推崇男子不能纳妾,尤其婚姻自主,似乎是在暗示本王,可以违逆太后之意,坚持娶她为妃,并拒绝纳妾。”
十一娘:……
婚姻自主的确有些“悚人听闻”,从古至今,这事可都得讲究父母之命,便连九五之尊,凌驾礼法之上,也多少会受限制,妃嫔虽可由自主择定,绝大多数在册封皇后时也不能随心所欲,十一娘实难想象谢莹所处时代,姻缘可以由男女自主,不过男子不能纳妾倒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
“我那时便问谢氏,倘若真有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