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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柳六娘,随十一娘一同,获邀去了晋王府灯楼夜饮。”
太后不语,思量了一阵,冷哼一声:“贺烨虽说贪好美色,却并不好什么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那套,需得女子用尽心思哄诱着,他才会几分上心,与柳六娘若只有过这两回交往,哪里就会主动求纳?分明是韦滨往有意为难伊伊,她心知贺烨对柳六娘有些好感,说不定在贺烨拜会时就提说这事,让贺烨记挂上了柳六娘……伊伊怎么处理?”
“长者之命,十一娘又能如何,更何况还是晋王主动要纳媵。”
“她做得好。”太后接过高玉祥奉上的热汤,缓缓饮了半碗,才又说道:“不过一个姬媵而已,没必要与贺烨婚前就先闹矛盾,韦滨往这一手,无疑也是为了挑拨他们两个离心,伊伊痛痛快快答应了,韦滨往那打算就落了空,柳六娘一个无依无靠无凭无仗之孤女,威胁不到伊伊。”
高玉祥“嘿嘿”笑了两声:“要说来,晋王殿下似乎更加偏好较为年长之女子,那扈氏,可不也比晋王年长呢。”
太后显然对晋王殿下的偏好不感兴趣,似乎随口说道:“扈氏可不是普通人,先将英国公迷得魂不守舍,入了妓家,又教好些纨绔争相追捧,就连那些风流士子,也都不惜赋诗为赞,一身媚骨,好色之徒当然逃不过这艳毒妖惑,十四、五岁那些名门闺秀,哪里会这媚惑手段,就算年长些如柳六娘,至多眉梢眼角多些风情而已,这也就是我起初担心之处,伊伊过于安静沉稳,心又不在贺烨身上,虽正妃就是要她那样,就怕不得贺烨欢心,要真有人怂恿贺烨作乱,她也难以察觉。”
太后并不怀疑贺烨一直暗藏野心,否则无论如何也不会放他赴藩,她担心的是随着时移日渐,居心叵测者会挑动贺烨谋逆,她不能没有防备。
可高玉祥却一时想不明白有谁这么大本领,还能挑动一个废物谋逆,晋王可是对先帝忠心耿耿。
太后冷笑道:“别忘了如今这天子,也是先帝遗令继承大统,将来未必没人怂恿贺烨相助天子亲政,贺烨虽然百无用处,到底还有个德宗嫡子之名头,他振臂一呼,又是占着正统,未必没人响应。”
“那太后为何又答应让晋王赴藩呢?”
“我也是无可奈何。”韦海池叹息一声:“毛维那废物,真是让我失望透顶,若不是念着他往昔功劳……眼下说这些也无意义,北疆战事关系社稷存亡,绝对不能吊以轻心,薛绚之是个能臣,有伊伊这晋王妃在后支持,才能收拾好太原府那个乱摊子。”
“太后确是对十一娘格外器重。”高玉祥感慨道。
“伊伊之长处便是既具才干远见,又非歹毒心肠,而重情重义之人,往往不能成就大事,就是因为被情义困缚手足,当断不断。可我担心她将来对贺烨动情……又不是近在眼前,未免鞭长莫及,才不得不择选了那多姬媵,晋王府是非一多,居心不良者环伺左右,贺烨又不对她专情,她才会一直坚信,唯有我才能倚靠。”
“要论智计,便连任氏都不及十一娘,那些个姬媵更加不值一提。”高玉祥对十一娘还是相当有信心。
“你呀,究竟不算真正男人,哪里晓得。”太后压根不在意刺激心腹身体上的“残缺”:“对于男人而言,智计才干都是次要,甚至越是聪明能干之女子,男人越是避之唯恐不及,任氏长处在风情,任知故夫妻,把她打小就往宠妃这方向栽培,凭她那弱不禁风模样,是个男人都会产生怜惜之情,任氏也算有些心计,她要争取宠爱不难,可是指望她治政,那就是个笑话。”
“太后明鉴。”又拍上了马屁。
“贺烨去了太原,这三、五年间就动不得他了,日后蜀王若真有拉拢贺烨之动向,再斩草除根不迟,任氏还有大用……但我真正属意者,依然还是十一娘,若她所生嫡子合适,便再好不过。”
高玉祥听这话,难免有些心惊肉跳,太后这意思是……当今这天子迟早会被废,反而想要立晋王之子为君?当然,那时只怕晋王已经成为一捧白骨了。
韦海池也不再多说,唇角笑意却越来越冷,天子若成年,亲政之事迟早会在蜀王主持下发动,到时若不能震慑群臣,只有釜底抽薪一条路,可龙椅之上,不能无人,贺烨之子继位,无疑名正言顺,但只不过又是另一个傀儡而已,而且是个注定不能成年的傀儡!
她绝不允许,贺烨还会有骨血存世,更加不会允许贺烨子孙成为真正的天下至尊。
她之所以把贺烨放到太原,还有一个目的,倘若贺烨暴亡,无论是蜀王,还是武威侯,都可以成为替罪羊,不会有人怀疑贺烨是死在她这慈母手中,这又是个一箭三雕的计划。
只不过韦海池在布局之时,似乎忽略了她自己的年龄,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韦海池虽然已经年过五旬,但身康体健,还没有感觉到死亡的威胁,她没有想到二十年后的老迈体弱,这时也不去考虑天下至尊的宝座迟早要交托他人,她想的是在有生之年,可随心玩弄权术,将那些“心怀不轨”者一一操控利用,再看他们心灰意冷死不瞑目,然后把她自己的丰功伟迹写入国史流芳千古。
贺衍的早逝,没有亲生子孙的凄凉结果,已经让这妇人心理扭曲,她在这世上,再无真正爱惜之人,所有的人对她而言,都是可以随心操纵的棋子,而她痛恨之人,比如早已死去的小崔氏,她仍不放过,而报复一个死人的最佳方式是什么呢?当然便是让她的儿子、孙子被彻底利用后,不得善终。
纵然她今后也逃不过寿终正寝,可是她的威名永垂不朽,逝后能躺进亲手为自己打造的辉煌陵寝,便是九泉之下,亦能尊荣富贵,亦能将那些失败者踩在脚下任意凌辱,岂不痛快?
“还真是期待呢。”韦海池起身,绣着金凤展翅的长裾拖曳在朱毡上,她看向灰黯的苍穹:“崔氏,真想问一问你,眼看着你之骨肉被我捧高,又被我践踏,以为尊荣富贵,转眼黄泉路近,是什么心情?”
第619章 所谓风月
半靠软榻的男子,轻轻放下卷至手肘的衣袖,看了一眼榻边气急败坏的医者,苍白的唇角,牵起一抹安慰般的笑意:“早说不用担忧,先生这下可彻底放心?”
司马仲险些没有把胡子吹起来,眼珠瞪得几乎就要崩落,吼声如雷:“放心?薛少尹这是觉得自己健壮如牛不成?以为现下病情虽没恶化,就经得起天寒地冷之季奔波折腾?少尹这身体,就算安心静养,也不过就十年八载之事,这下好,不但要去远远冷过长安之地,还要忙于治政,人还在长安呢,就已咳血,我看这回一到太原,立即可以准备身后事了。”
婢女阿福被司马仲的话吓得摇摇欲坠,脸色比陆离还要惨白几分,“呯”地一声跪倒,带着哭腔恳求:“郎君可不能不遵医嘱,还是对殿下与十一娘说明实情,殿下与十一娘必然不会不顾郎君身体。”
陆离整了整衣襟,自己披上了厚氅,从榻上站了起来:“司马先生是危言耸听罢了,阿福也信?好些年前他就警告我不能入仕,否则活不过三年两载,我如今不也安然无恙?”
司马仲翻了个老大的白眼,恼火得满屋子乱转,甚至动手摔了一摞文稿,还不消气,盯着陆离这个不听医嘱的病人直喘气。
陆离不慌不忙地拾起文稿,还是云淡风清的模样:“先生,你也知道,绚之时日无多,总不能碌碌无为便撒手大归,岂不枉来人世一回?先生消气,这回还得烦动先生随我一同赴任太原,我相信先生医术,总不至于让我病死半途,否则,先生岂非名不符实?”
司马仲再翻一个白眼:“你也别用激将法,我还不至于半途而废,说了要再保你十年,必定竭尽所能。”
陆离笑嘻嘻地举揖:“那就拜托先生了。”
他刚直起身来,就听见贺烨在外高高的一声:“绚之,听说你又受了凉?”
话音才落,贺烨便一步迈了进来,似乎被满屋子药味熏得呛鼻,蹙着眉头打量陆离的脸色:“果然脸色苍白,我就说了嘛,寻常还得多练骑射,这才是强身健体之法,比服多少药石都有效。在长安待着,我与你也不好公然来往,这下好,待去了太原,你长住晋王府,咱们就算交近一些,也是情理之中,得了闲睱,我教你一套剑法,每日练上一回,保证身康体健。”
阿福听得着急,郎君从前可没有荒疏骑射,剑法还需晋王殿下教导?要不是身中剧毒,何至于如此虚弱,这是锻炼筋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