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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动口不动手。”艾绿煞有介事。
柳仕宜拽了几拽,硬是没从艾绿手中抢过纸扇,干脆撒了手:“拿去玩罢。”
“是送了我一个美婢,伊伊也想分一杯羹?”
“如此,便请叔父代为推辞吧,十一在闺中待嫁,哪里还敢私见外男?”十一娘不想分一杯羹,却也不想说宽谅的话。
柳仕宜无语,与侄女大眼瞪小眼一阵,到底妥协:“两万钱,算是添妆,够了吧。”
“叔父好大方。”当然不为所动。
柳仕宜:……
把眼一瞪:“直接开价!”
“十万钱。”果然直接。
柳仕宜捂紧胸口摇摇欲坠。
十一娘知道他这是在惺惺作态,笑道:“我这时见他,的确不合礼矩,再者也无必要,那人不过是要讨个安心而已,叔父转告他,那事我已经忘了。”却忽然起疑:“慢着,请托叔父这位,不会就是当日那队正吧?”
“当然不是,若是那小子,还有脸走我这条门路?我先就剥他一层皮!你说那队正,姓雷名动,有个诨号称雷神,一贯嚣张跋扈,他呀,也算金吾卫大将军雷霆晚辈,仗着族叔撑腰,许多权贵都敢讹诈。”便将寻常听闻雷动借着巡防盘问,诸多刁难通禁的权贵,非得要“买路钱”才挥手放行的事迹侃侃而谈。
十一娘表面上听得意兴阑珊,暗地里却在默默盘算。
雷霆能担任金吾卫大将军一职,必然早已向太后投诚,现如今这些京卫统军,可不敢贸然攀交,是以对雷霆其人,十一娘并不深知,也没听贺湛特意提过,只晓得他的家族也算武将世家,娶妻唐氏,落魄勋贵家的女儿。
柳仕宜称雷动“也算”雷霆晚辈,说明只是远支族人,区区一个队正,竟不将权贵放在眼里,连莹阳真人的车與也敢阻拦,这时想来,应当是知道不少内情,起码笃定太后表面上器重豫王,实际对这宗正卿却防范戒备,并不值得他这金吾卫队正敬畏。
说明什么呢?
说明雷霆对这族侄还不是一般的撑腰,不仅对他讹取路资的行为视若不见,甚至将许多隐情透露。
这决不是因为雷动能力了得,他虽然是个队正,但雷霆身为大将军,可以说雷动将来前途,完全可由雷霆左右,那么雷霆为何对这族侄如此看重呢?
十一娘便猜测,或许雷霆才是真正贪得无厌者,但他不得不顾及颜面,不可能自己出面索贿,雷动只不过是雷霆大肆敛财的工具而已。
也许得让十四郎特地留意一下这位金吾卫大将军了,如果真是贪得无厌之辈,那么未必不能暗中收买,或者想办法助长其贪婪,直至落下个要命把柄。
待将来到了关键时刻,与太后决一生死时,雷霆说不定能为己所用。
当然,贸然收买雷霆,很可能步贺淇后尘,不过十一娘相信贺湛的手段,决不可能像贺淇那样愚蠢,让太后察觉。
其实贺淇的计划,并非没有成功的可能,他蠢就蠢在过早暴露了野心,又过于小看韦海池,对自己内部的漏洞百出毫无察觉,还以为计划严密,能打韦海池一个措手不及,甚至于一口吞下韦海池设置的诱饵,以为已经收买了太后亲卫,暗箭夺命。
贺淇也不想想,他与韦海池实力相差悬殊,无论是利诱还是威胁,太后亲卫哪里这么容易投诚?十一娘认为雷霆可用,但也明白决非眼下,只有当双方势钧力敌的时候,才能真正动摇太后党的“忠心”。
到了那个时候,威胁也好利诱也罢,纵然被韦海池看在眼里,她又能如何?已到刀箭相向决一生死时刻,一切伪装毫无必要,也不用在意韦海池是否会生疑心了。
第607章 姚氏泼闹
待送走了叔父柳仕宜,十一娘问艾绿:“你在哪里见过登徒子?”
小丫头的神情便有些黯然:“那时阿父还活着,我与阿父在街头卖艺,瞧见过市井闲汉趁着人多,对女娘动手动脚,女娘就骂闲汉为登徒子。”
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应是生于贫困门户,生活得并不安定,又年幼失怙,才沦为奴婢,十一娘见艾绿提起生父便红了眼圈,有意逗她不再回想那些伤心事:“咱们去针线房看望巧娘可好?”
艾绿便一声欢呼,拍着巴掌一跳老高。
十一娘莞尔,单纯的孩子,纵然幼年坎坷,快乐却也来得轻松容易,这也算是一件幸事。
巧娘跟着十一娘到了柳宅,将她的身世经历简单告知,她随母姓张,一直不知父亲是谁,四、五岁时就开始受母亲教导,学习针凿女红,很有天份,她的母亲是梁家长雇绣娘,因母女两相依为命并无家族依傍,一直就住在梁家,母亲与东家娘子童氏情同姐妹,后来母亲病故,童氏便认了巧娘为义女,因着童氏只有两个儿子,所以待巧娘就像亲生女儿般疼爱。
至于义父梁松,前些年很有些野心勃勃,在扬州时,因为生意上的事情,与另一间衣肆的东家结有仇隙,两人互不相让,可对方自从把女儿嫁给了当地权贵为小妾,就有了靠山,在靠山帮助下,终于让梁松踩中陷井,赔尽家产不说,在扬州也无法立足。
巧娘先是随义父义母到了洛阳,开设店铺亦称霓珍衣坊,经过梁松好几年苦心经营,才渐渐有了起色,又直到巧娘自己研发了仿真铺翠的高超工艺,梁松认为前来长安更有发展,这才又移居京都。
却不想眼看闯出了名声,前景一片光明,竟然又得罪了权贵。
若不是巧遇十一娘仗义帮助,巧娘必定被强掳至元府,甚至于性命难保,而没了她在衣坊,梁松也只能关门大吉,说不定再无翻身之日。
巧娘对十一娘是十分感激的,因此她在柳宅的针线房,便将用针技巧仔细教授给获十一娘嘱咐帮着她绣饰的几个绣娘,兢兢业业完成定制绣裙,打算靠着自己的手艺,为十一娘赚取丰厚利益,才算是略偿恩情。
十一娘却格外惊异不过短短两日间,府中绣娘便能掌握精髓,似乎绣成花样,已与巧娘难分优劣。
“贵府绣娘针凿女红本就精绝,又懂得如何配色,所以略经指导,便能掌握技巧。”巧娘解释道:“只是除了针法技巧之外,关键还是绣线染色,否则无法达到有若铺翠之华美,这染色秘方是我经过多年摸索才配成,有几样颜彩甚是罕用,配比份量也相较复杂,我可写成文字,交予小娘子收存。”
十一娘于针凿女红,虽然是连针都拿不大稳,但也知道技巧,固然要讲究针法手工,不同衣料需要用哪种绣线,色彩搭配等等,也都是决定绣饰优劣的条件,甚至于有些技艺高超的绣娘,还必须擅画绣样,否则只能用现成花样,不能推陈出新,市坊里便有专门出售绣样的店铺,不过在柳家,绣样倒不需外购了,不提十一娘,萧氏与柳小瑾可都擅画,这也是萧氏衣裙上的绣饰,常常引得其余贵妇惊赞的原因。
十一娘曾经在一本杂书上见知,江南绣娘大多都会自染绣线,这样的绣作更加精美并自成风格。
而巧娘,无疑便是一个全才,非但具备高超的针法技巧,又擅画样,居然还能染制市面上见不到的线色,难怪霓珍衣坊能在短短时间便声名鹊起,引得许多贵妇争相制衣。
“巧娘识字?”十一娘问。
“多得义母教习,曾学过千字文及孝经。”
“绣线染方就不用予我了。”十一娘又说:“那日我只是有个笼统想法,让你传授技巧与雇工,也是考虑着扩大经营所必需,这两日又仔细想了想,今后绣工之针法配色当然需要你指导,但最为关键之染方,你自己知道就好,倘若今后有了投缘合意者,可收为学徒,到时再考虑是否教授染线,全由你自己决定。”
十一娘心知巧娘处境,童氏待她虽好,梁松这义父却并非待她有如亲生,巧娘别无依靠,这门手艺便是她安身立命的根本,十一娘又不是真想经商取利,自然不会夺人衣食之本。
巧娘却是感激涕零,只觉无法用言语表达感恩之情,又要跪拜。
十一娘伸手扶住了她:“巧娘既识字,迟些时候,我会让人交予你几卷画论,闲睱时你不妨精进画艺,若有不明之处,直接问我也使得,我不擅针凿,但对于画艺,尚能指点一二。”
巧娘来长安日子不久,并不谙知京都贵族人事,当日听十一娘自说家世,她也只晓得是大家闺秀,直到来了柳宅,听绣娘们说起,才明白过来这位柳十一娘便是莹阳真人学生,堪与裴后齐名的才女,心中更生景仰,庆幸自己因祸得福,眼下竟然被告知可以指点画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