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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由就又看向十一娘的背影,莹阳微微蹙眉,伊伊眼看着已近及笄,就到谈婚论嫁时候,原看着萧九郎不错,不想自从旧岁离京,竟然音讯全无,也不知韦太夫人与萧氏怎么为十一娘终生打算,也许得寻个时机过问一番了。
沉钩侍候莹阳多年,自是能够察言观色,这时便问道:“真人可是为十一娘将来姻缘担忧?”
“依你这些年看来,渥丹与伊伊是否相似?”莹阳不答反问。
这不由让沉钩仔细思索一番,方答:“世人常将五娘与十一娘相提并论,可依婢子看来,五娘与十一娘性情仿佛截然不同,两位固然都是才智过人,只不过五娘开朗直率许多,十一娘却……不瞒真人,十一娘仿佛过于安静沉着,虽然寻常待众人也是和颜悦色,但婢子对她却总有些敬畏。”
沉钩长年跟随莹阳左右,眼光见识已非普通人可比,居然会对十一娘这青春少艾产生敬畏之心,这让莹阳都觉得有些诧异:“你再说仔细些。”
“十一娘让婢子觉得仿佛她能看穿世情人心,而世人却不能摸透十一娘之心思。”沉钩蹙眉思量,又再摇头:“要说深不可测吧,但婢子又能分明感应十一娘之善意,寻常与十一娘说说笑笑也不会小心措辞,这样一想,敬畏二字是否又太过,对了,许是十一娘从前有个婢女,在她面前总是小心翼翼,这才会让婢子产生十一娘让人敬畏之错觉。”
莹阳沉默片刻,方颔首道:“伊伊的确与渥丹大不相同,仿佛比渥丹更加谨慎,也藏着不少心事,当真有些让人难以揣透,可两人有一点,倒是如出一辄……仿佛对于情爱,都看得甚是淡漠,我曾经以为对女子而言算为幸事,可渥丹遭遇那样命运,实在也不知是祸是福。”
“许是十一娘年岁还小……”
“她不是不懂,而是从根本上看淡看透了。”莹阳叹了一口气:“萧九郎突然离京,这背后必然是发生了一些变故,但伊伊却毫不挂心,并不曾为此事忧虑伤感,看来她是真没对萧九郎动情,只是萧氏从前却分明流露过促成这一双儿女之心思,论理不至于让伊伊一直懵懂,可事情发展到如今局面,这两孩子恐怕难成姻缘了,伊伊又不似心有别属,倒像是……”
“婢子明白了。”沉钩也叹息道:“当年五娘与薛舍人……虽有青梅竹马之谊,但当赐婚太子,连真人都为这一双人惋惜,有意转圜,五娘却劝阻了真人,坚持遵从圣意,真人是担心十一娘亦会如五娘一般,甘愿为了家族与孝义,而不顾自身幸福。”
“当年德宗帝封渥丹为太子妃,至少不存恶意,可眼下韦太后,倘若她欲利用伊伊,可不会顾念伊伊分毫,若真如我担心这般,伊伊将来处境,只怕比渥丹更要险难百倍。”莹阳不由忧心忡忡,她当然不愿眼看十一娘再蹈渥丹覆辄,但也隐隐觉察,十一娘自从坚持入宫,竭尽所能取信太后,只怕在那时,就已经决定了舍弃什么,谋夺什么。
有些事情,也许不是她能挽回的了,时间虽然已经相隔漫长,但仿佛她也只好再一次眼睁睁地看着她的学生,义无反顾地走上那条荆棘密布险象环生的道路。
第568章 高玉祥的救星
藏书阁中,从轻敞的轩窗看出去,正是半池瑟瑟半池红光的景致,但贺湛显然没有心情欣赏窗外桃灼灼柳依依的美景,他被十一娘刚才一番话震惊住了,眼底尽是疑惑,虽然并没急着将脑子里翻腾的疑问喧之于口,却在好一番思索考虑之后,依然怀疑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五姐刚才那话当真,你是真想插手高玉祥这桩麻烦?”
太后处死几个宦官及宫人的事当然不会闹得人尽皆知,但诸如贺湛、何修能两人担任起居舍人当值左右者,却不会毫不知情,只是这一类事虽然无关重大,却涉及禁密,稍有脑子的人都不会胡乱打听,更加不可能横加干涉,因着十一娘早有叮嘱,贺湛暗下盯梢,虽然也猜测到高玉祥这回倒霉很有可能是窦辅安背后算计,但却并不清楚其中仔细,他也没想着打探清楚,高玉祥尽管甚得太后信重,地位好比“御前”,多数情况下,外臣攀交“御前”可得担当莫测风险,尤其是韦太后疑心甚重,怎能容许外臣与心腹内宦交往近密?
是以贺湛一直坚决贯彻与窦、高之流划清界限,那么这两人谁胜谁负谁死谁活自然与他无关,并且贺湛也坚信十一娘不会触犯这一警戒,所以他此刻才会如此震惊,想不明白十一娘为何决心趟这浑水。
“十四郎是怎么看待窦辅安与高玉祥两人?”十一娘不答反问。
“窦辅安对韦太后倒算得上九分忠心,高玉祥却纯粹是谄媚奴颜。”贺湛毫不犹豫便下评断。
“我是否可理解为窦辅安为太后死忠,虽有些私欲,但决不会背主,高玉祥却为投机取巧,他如此奴颜媚上,纯粹为了私欲,有朝一日倘若太后自身难保,说不定就会另投明主。”
“你我都能看清两人心性,韦海池未必深受谄媚蒙蔽,更不说五姐如此明显示好高玉祥,必定会引韦海池心生猜疑,仅为高玉祥可能存在之利用价值,冒如此之大风险,大不值得。”
“我并没想过要立即收买高玉祥,只不过留着这么一个人在,将来势必与窦辅安明争暗斗,并且据我观察,高玉祥在韦海池心头地位,只怕比咱们预料之中更加重要,这回事件,韦海池二话不说便将图大海等处死,虽将高玉祥交给窦辅安审问,看着似乎也不会再留高玉祥生机,但她这两日心浮气躁得很,似乎心中仍存不舍,韦海池虽说不上易受迷惑,但却极其虚荣,她需要高玉祥此流谄媚奴颜者,然而谄媚者虽然不少,好比高玉祥这样处处投合太后心意者,却不多见。”
十一娘作此决断其实也是经过几日深思熟虑,眼下既然知会贺湛,那么就不会轻易放弃,她微蹙着眉头满脸凝重,口吻却不庸置疑:“放任窦辅安掌握宫禁,将来怕是不利晋王行事,留着高玉祥与他争斗,两人谁胜谁负尚还不能定论,但至少有高玉祥这个死仇在,窦辅安便会忐忑不安,而这回若能拆穿他之诡计,太后对他也会更增猜疑,只要我行事谨慎,日后并不与高玉祥更多来往,不至于会引太后不满。”
贺湛在这事上却并不容易被说服,他也蹙紧眉头满脸凝重:“咱们先且不争得失利害,就事论事,虽然我暗察得知窦辅安盯上了图大海私宅,并私下摸察那个名为周季者来历,可也仅此而已,并不知窦辅安究竟是怎么设计高玉祥担上泄密之罪,你要如何为高玉祥洗脱罪名?”
“我却大约已经拼凑出了真相。”十一娘胸有成竹:“十四郎难道没有好奇过,图大海为何将周季收藏私宅,并且引起窦辅安格外关注?”
贺湛原来也摸察透了周季的底细,不过是牙侩训养之面首,打算高价售予那些不甘寂寞的贵妇用为消遣,哪知却被图大海买入,这事的确有些蹊跷——图大海是个阉宦,虽然不少得势的宦官也有蓄婢的爱好,甚至还有太监公然娶妻纳妾,但多数不过是为了慰藉一番扭曲的心理,不可能有什么实际“需求”,贺湛得知图大海私蓄了个面首,也曾恶趣味地揣测过,难道图大海竟有龙阳之好,蓄婢不能慰藉心灵了,需要养个面首排遣?
只这种猜测他肯定不能告诉十一娘的,眼下被十一娘问起,更加难以启齿,难得微红了一张厚脸皮,信口胡诌道:“许是为了讨好某个贵妇罢。”
这个理由当然站不住脚,大周妇人再怎么彪悍,也不会将蓄养面首的爱好广为传扬,当然,晋安长公主除外,就算真有某个贵妇彪悍如长公主,不介意“爱好”成为众所皆知,以至于图大海这个太监都晓得了,急赶着用周季讨好,那么这个“礼物”也该早早出手才是,总不能贵妇与面首私混,回回还得去阉宦私宅吧?
哪里想到十一娘却颔首认同:“正是。”
贺湛眉毛险些从脸上飞往半空,脑子里更像是倒进了一桶浆糊,粘粘乎乎的根本不能正常运转了。
“我之所以让你注意窦辅安是否暗察图大海私宅,是为宫中一件蹊跷事,便是旧岁重阳,幽燕失陷急报篷莱殿,已为深夜,我奉诏入见,却察觉见……”察觉见太后正在秽乱宫廷!
十一娘虽然耿率,但到底是个女子,有的话当着贺湛面前还是不好启齿的,话说了半截,她稍稍一顿,又是一番措辞之后,才将所见所闻大至复述:“太后当时已然安寝,却不许宫人入内侍候,唯高玉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