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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取公然用画作“行卷”,并表明是投予均宜,心里打的什么盘算自然瞒不住柳家这两大才子,当然,柴取大约也没想隐瞒心中企图。
柳均宜却全然没有“我家有女初长成”的自得,重重将卷轴一摔,不无愤怒地说道:“伊伊才多大,尚还未及豆蔻,何至于就引人起倾慕之思?柴取师从名儒,今科能得进士及第想必也是文才不俗,想不到却是如此狂妄功利,可见有才无品!”
柳少监大为震怒,已经告辞离开的柴取当然一无所知,他这时因为如愿面见了心目当中的“最佳岳丈”,正在欣喜得意——自从打听得中书舍人柳信宜曾经因为一贫寒士子行卷,不惜招为东床,不但以京兆柳的影响提携郑敏进士及第,甚至还举荐于节度使麾下为官,郑敏从此平步青云的仕途可想而知,柴取自认为与郑敏出身相当,并且求娶者也并非柳氏嫡女,虽然十一娘相比嫁给郑敏的庶女更有才名,可他进士及第却靠的是自身本领,这一点显然比郑敏要强,而且柴取还“深入”打听了一下,郑敏所娶到底是良妾所出,不比得柳十一娘,认真论来不过“婢生女”,柴取实在想不出柳少监有什么理由拒绝他这么一个东床快婿。
倘若与京兆柳联姻,便是如虎添翼,唯一烦恼的是家中老母亲,心心念念让自己早些传宗接代,但柳十一娘年纪还小,即便定了亲事,真正迎娶还要等上几年,恐怕母亲会因而不满,少不得自己还要废尽唇舌晓以大义劝服,柴取自觉吃亏,暗暗懊悔怎么就没早上一年入京投考,倘若娶了柳舍人的庶女,非但仕途无忧,子嗣也不耽搁,那才是两全其美。
十一娘人在深宫,根本就没想到自己居然被某人一边盘算一边嫌弃,只忽然觉得鼻子里一阵痒,仿佛要打喷嚏的冲动,好容易才硬生生忍住,偷眼打量了一下屋子里因她发号施令忙碌着的宫女,似乎无人会留意她的不雅举动,才飞速揉了一揉鼻尖。
自从太后再掌朝政,十一娘每当在值,除了晚上歇息的时间会回浮香廊,白昼基本就伫在了含象殿,不过她也不会寸步不离太后左右,比如现在,韦太后才刚接见完几个政事堂国相商谈要政,特别打发了十一娘到一侧廊房整理奏章。
这也算是十一娘当值时期的重要工作了,谁让眼下含象殿取代了紫宸殿的“首脑”地位呢?可别以为整理奏章这类工作理因由诸如中书舍人等正式官员负责,事实上就算是天子执政,这类工作也大多交予宦官——各地奏章委实杂多,执政者不可能逐一过目,否则就算十二个时辰不眠不休也不够时间。
首先,除了密奏需直接上呈之外,各地上呈事务奏章皆由政事堂诸相率先阅览,鸡毛蒜皮交各部处理,重要的先商议出个结论来,上呈太后复核,或者发生争执没有统一结论,那就需要来含象殿唇枪舌箭了,有时一件事务争执个十天半月没有结果也不算稀罕,甚至会召开殿议,原本三两人之间争执,演变成为七嘴八舌的辩论。
就算是些鸡毛蒜皮,各部做出批复后,也需要太后用章盖印才能颁行,十一娘便要负责审核,力求不让看上去不起眼但实际关系重要并可能因为不符常规引生麻烦的谬政颁行地方。
另外便是地方长官所上策谏,倘若被政事堂诸相集体否定,按程序也需上呈含象殿复核,太后没有时间逐一阅读,十一娘便要承担起这个责任,若与政事堂诸相意见不合,或者心存疑虑,也要择出呈太后复审。
再有便是太后批复决定的奏章,有时也可能被三省职官“封驳”,便要再交含象殿,这些也需要整理出来,及时上呈太后决断。
文皇后执政时,这类工作一般交由女史,然而韦太后眼下摆明不信任女史有这能力,因而虽有女史宫人加入,统筹负责的人却是深得太后赏识的柳十一娘与韦缃两个闺秀。
至于真正的心腹窦辅安,一来他实在是身兼数职忙得抽不开身,二来他历来只是服侍妃嫔,从未接受过辅佐君王文书事宜的训练,太后也不大放心让他接手这类“察漏拾遗”、“中转颁达”的工作。
十一娘心头虽然恨不能把太后碎尸万断,但对于太后交托的此类职责还是乐意遵奉的,前世时,她虽一度羡仰世外桃源远离权势的平静生活,然而当接受家族安排嫁入皇室时,其实一直就不怎么服气父祖嘱令只局限宫闱,这不是说她有干政的野心,只不过认为既然已经进入权势中心,那么就不能对朝政一无所知而任人把控,可惜的是她虽有这样的意识却不够坚定,最终还是听信了父祖告嘱导致一败涂地被害身亡,如今“卷土重来”,得此机会当然要倍加珍惜。
可最近几日,十一娘在履行职责时却有些分心,频频关注窗外——此间廊房的西窗正对后殿甬道,但凡有人觐见太后都能一目了然。
十一娘是防备着晋安长公主的觐见,贺烨那句警告实在让她心惊胆颤,不能想像倘若昭儿有了晋安这么一位继母,今后局面有多么艰难坎坷。
她不想再树新敌,因为本来的敌人已经足够强大与人数众多,可倘若晋安一意孤行,逼不得已只好痛下“杀手”了!
这日,十一娘远远听得一阵女子的笑谈,不无紧张地看向窗外。
还好,不是晋安公主,贤妃而已。
十一娘本来不愿理会,可一看屋子里的沙漏,竟是刚巧到了要上呈奏章的时间。
第305章 贤妃举荐
十一娘并不担心贤妃是晋安请来的说客,依长公主的眼高过顶,压根就瞧不上后宫妃嫔,尤其对贤妃这等出身寒微的再嫁妇,除了白眼相向就从没更多理会过,她若是真打算请旨赐婚,必然是亲自上阵,绝对不会借他人唇舌,而自从太后再掌朝政,相比从前,与嫔妃闲话日常的时间自是大大缩减,等闲嫔妃也有自知之明,在太后无诏的情况下倒也不敢多来滋扰,唯有元贤妃依然时常过来讨好奉承,反比如今管理后宫事务的谢淑妃来往得更加频繁,这妇人也没有别的诉求,无非就是见缝插针抓紧一切机会念叨几句淑妃的各种不妥,以期太后能改变心意将后宫大权转交予她而已。
十一娘对贤妃孜孜不倦的挑是生非没有半点兴趣,可却深知太后对公务国政十分认真看重,她不可能因为贤妃的到来便耽搁上呈奏章,是以依然如往常般手托需要太后过目的文书前往,哪知今日,却被跟着贤妃前来的宫女乔娇昂首挺胸地阻止入殿了!
“贤妃有要事与太后商谈,交待闲人不得打扰。”
乔娇近日十分得意,盖因她的靠山兄长乔令终于又回了长安——当年乔令寄身及恩侯府,靠着摇尾祈怜好容易说服元康援手,把没入掖庭为奴的妹子乔娇解救出来,总算不再受苦役折磨,成了贤妃的左膀右臂,可不说元康是个只知花天酒地的纨绔,便连及恩侯也是只图享乐而懒怠进取,乔令甚为自己的前途忧虑,恰巧得了一个机会,被元康向家族举荐,替及恩侯带了书信送去江南给元得志。
乔令敏锐地发现元得志才是主持大局者,凭借着他大姓子弟的出身,以及相比普通人更加扎实的经史知识,轻而易举便获得了元得志的赏识,元家只不过起步于地霸,别说家人仆役,就连家主及恩侯两兄弟胸中的文墨也十分有限,元得志为官多年,手头连个称心如意的书记竟然都缺乏,简直就是“求贤若渴”,好容易有个大姓子弟投靠,再兼乔令阿谀奉承的能力也确属优秀,一段时间“实习”下来,甚投元得志心意,于是便将他留在身边。
这回元得志升迁,乔令自然也跟着一起返京,并告求及恩侯夫人将家书捎带入宫,安抚妹子乔娇尽心侍奉贤妃,将来不怕没有出头之时,乔娇得了兄长的定心石,又听侯夫人说起元左丞十分器重兄长,顿时志气飞扬,她好些回挤兑十一娘都没占得上风,今日借着贤妃交待“倘若淑妃请见势必阻挡拖延”的命令,竟然狂妄自大的拓宽了范围,想借这机会让十一娘吃个下马威,也好扬眉吐气。
元左丞眼下居尚书省要职,比柳郡公品级还要高出一头,又有谢、毛二相撑腰,眼看日后飞黄腾达,有这么一座靠山在后,元贤妃还会怕谁?
十一娘压根就没将乔氏兄妹放在心上,不过因为元康直到如今还将贺湛引为知己,大事小情在觥筹交错时多数都会当作闲谈告知,故而也听贺湛提过一句乔令甚得元得志亲睐的话,这时眼见乔娇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心头实在觉得好笑,却当然没有“好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