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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打定主意只做摆设的十一娘听了这话,也忍不住稍稍蹙眉,早听说过东灜四杰狂妄,果然名不虚传,但她当然不愁陆离的应对,别看陆哥文质彬彬,真要比较起唇舌,等闲也休想占得便宜。
果然便听陆离清越如常的嗓音回应:“四位为远道之客,因慕我国文礼不惜万里求学,心诚至此,身为主方,当待之以优容,阁下当日声称邀战,在下却不愿与远客争执,即便今日四位当众邀战,在下固然不会退却,却也得事先申明,东灜与大周本为友邦,约定和平,怎可私自称战?四位无非是因为醉心我国文教,有意探讨切磋,在下自当奉陪,却不能轻率答允应战。”
东灜四杰名义上可是遣周使,虽然是长期留在大周求学,却也代表着日本使臣,口口声声宣战,这话又岂只是狂妄而已?
见粟田马养被噎得呆怔,脾气暴躁的籐原石生再难摁捺,冷笑一声:“探讨切磋是针对水平相当者,大周如今,可还找得出文才音律胜过我等之人?”
话已经说到这个层面,便没有委婉的必要了,不过薛陆离仍是不急不躁地一拱手:“如何比试,阁下但请直说。”
即使不用“战”这一字,也大有更加合适的词语,然而四杰却偏偏执着与战争,只能说……词汇量不够丰富。不过陆离当然不会揪着这点谬误不依不饶,对方毕竟是外邦人士,不能掌握汉话的博大精深也是情理之中。
“薛郎君想必也听说过我等定下规则,可在场再择数人。”粟田马养也是个干脆人,见薛陆离愿意应战,直接了当说道:“王郎君当然必占之一,听闻两位原本就为知交,想来应当配合无间。”
王七郎早就被几人的狂妄撩拨得怒火中烧,这时当仁不让,起身一拱手:“敬请指教。”
眼看还差两个人选,虽然在场文士不少跃跃欲试,却也对四杰那刁钻的比才方式有所顾虑,因为几乎所有人都以为薛、王两位会应联诗,倘若独奏琵琶或许不至告负,但要与人合奏……把握就大打折扣了。
唯有徐修能猜测柴取会忍不住自告奋勇,哪知等了半响,柴大才子却无动于衷,徐修能侧目看着他那张一忽激动一忽又迟疑的脸色,心底连连嗤笑。
瞻前顾后,能成什么大事?!
徐修能正要起身“应战”,哪知却被贺湛抢了先。
他却不是自荐。
受贺湛推荐的人当然就是邵广与尹绅两个。
这下人选算是齐备了,粟田马养方才跽坐下来,当见自带的红衣倭伎将琵琶递给籐原兄弟,而上清观的仆婢也手脚麻利地备好了笔墨纸砚,他胸有成竹一笑:“有请薛郎君出题限曲,在下听闻薛郎君竟能自谱琴曲,早想见识,籐原君兄弟二人素来过耳不忘,无论阁下所择是旧曲抑或新作,都不妨事。”
哪知薛陆离这回却没尊重远客所定的规矩,报以微笑:“还请阁下先行出题,只因……倘若由我方限曲,比试只能就此结束了。”
从始至终彬彬有礼的薛郎君却突然说了这么一句“狂妄自大”的话,无疑让东灜四杰恼羞成怒,齐刷刷地成了四张黑脸。
于是粟田也懒得再谦让,笑意转冷:“如此便请四位仔细聆听,莫让比试还未开始,便因无能合奏而结束。”他一个阴沉沉的眼神飘向咬牙忍怒的籐原兄弟,便见脾气尤其暴躁的籐原石生率先一动手腕,两眼依旧狠狠盯着薛陆离,挑拂之间,那乐音却是在场中人耳熟能详。
但绝大多数都不由变了脸色——
此曲已经流传不下百年,谱者是谁史无详考,然而对指法要求甚高,并若不经事先排练,绝无可能配合无间!
第266章 三人合弹,四人联诗
四弦一划,音乐急伏,然而那悲壮的余音似乎仍旧绕耳未消。
籐原兄弟琵琶犹抱,锐傲的目光逐一扫过在座士子微妙的神色,不禁飞扬自得。这首乐曲虽然为周人耳熟能详,然要演绛如行云流水,尽展那激越悲壮的曲意却绝非容易,更不说要求双人联奏又再添难度,因有能力驾驭此曲者本就万中之一,他就不信应战这四人当中,竟有两人琴艺精绝并不经排练只是听这一遍联弹就能配合无间。
兄弟二人足有自信——就算对方乐手按要求勉强能奏此曲,水平也绝无可能超出示范。
只两人目光绕场一圈,最终落定在那四名应战者脸上时,却发现唯有这四人云淡风清神色如常,籐原石生不由轻哼一声:故作镇定罢了。
虽然他也风闻“薛郎曲难求”的赞誉,但又听说薛绚之鲜少当众展示琴艺,谁知道是否又一位浪得虚名,就好比那冯绝顶,曾经不也大出风头,传言惊才绝艳,哪知一听他们将往挑战,便闻风丧胆,周人这套自我吹捧的本事,东灜四杰可领教不少。
“两位籐原君不择新作,而以我等谙熟名曲考较,故不需强记曲谱,在下敬谢承让。”陆离轻轻一笑。
既说承让,那便是胜券在握。
这下连粟田马养都冷笑出来,进一步强调规则:“四位可记得,必须是双琴合奏,并我方虽不强求整曲一致,然曲乐中最是激越五、六两节,必须依照我方演示节奏,不能减缓,且这两节双琴合音必须与演示一致。”
见薛陆离仍然胸有成竹,粟田又看了一眼为了今日文会,上清观请来助兴的几个舞伎:“因我方今日限曲悲壮激昂,普通女伎可难配切题之舞,但若无好舞,岂不影响诗赋?在下无意刁难,故可暂借我东灜舞伎助试。”
十一娘听说这番“大度”话,险些没忍住闷咳——也不知争强斗狠是否此族文化,即便是在女伎一事上,居然也不忘夸耀显摆,东灜之文才艺术既然处处远胜大周,犯得着前赴后继遣使求学?真想恭喜这几位,你们可以学成归国了。
她正在这儿腹诽,却忽然听得一句:“虽然今日请来助兴女伎并非舞艺大家,可随曲而舞不过伎人基本,何当刁难之说?”
却是贺湛再也摁捺不住,只他说完这句后恍若无意般看向十一娘,冲她眨了眨眼,似乎带着几分怨念。
十一娘正感疑惑,便见贺湛施施然起身,几步踱到比试双方的席位:“女伎虽足能助试,然在下本与绚之四位交好,只惜无论琴艺抑或诗赋,相比四友远远不及,故而虽然跃跃欲试,实不好影响连累,可巧阁下限此一曲,倒让在下摁捺不住,愿以剑舞一曲为友人助势,可算符合规则?”
十一娘这才反应过来十四郎那怨念的眼神,这时忍不住轻卷唇角。
虽然当初她制定计划时,曾谑言贺湛“一无是处”,只能担当伴舞,不过是玩笑而已,并没打算真逼着贺湛下场,哪知他这时竟然被东灜四杰的挑衅激怒,竟心甘情愿担当“伴舞”。
狂傲自负如粟田马养,当然不会反对贺湛的自告奋勇,他微一拱手:“如此,便请几位奏曲联诗。”然而当他眼看着竟然是薛、王两位怀抱琵琶,那名不见经传的邵、尹二人却踱至书案边上,忍不住质疑道:“薛郎君与王郎君竟然放弃联诗?”
粟田马养问这话时面色不善,因为他对诗才甚是自负,根本不将旁人看在眼里,认为唯有进士才有资格与他比试,薛陆离与王宁致虽然还未通过省试,但为世家子弟才名显赫,凭大周的惯例,及第只是迟早,可称准进士,但这两个是什么来头?竟然也敢应战联诗。
“未知邵、尹两位郎君可得出身?”粟田紧跟着就直接问道。
邵广这时显然已经明白十一娘的全盘计划,对于挫服东灜四杰挽回大周国威一事十分认同,早就磨拳擦掌跃跃欲试,全然没有因为早前县试失利而垂头丧气,这时也不掩示,回应得分外光明磊落:“在下与尹郎君今年应试万年县,双双黜落,故未得出身。”
粟田的脸色顿时又是一片漆黑,然而还不待他出言相讥,陆离便说道:“粟田君,我方今日打算四人联诗。”
对于诗赋文章而言,可没有人多力量大一说,倒是自古就有文人相轻的说法,两人联诗能出佳作已然不易,更何况四人共作,更何况还必须分心于双琴联弹?!粟田马养斥责对手轻狂有意鄙薄的话便说不出口了。
就连在旁观战的众人,也被薛陆离这话震惊,薛、王二人之才华固然不庸自疑,然而邵广与尹绅却是屡屡落第,虽然他们也都明白本国科举的弊病,及第者不代表有真才实学,落第者也不一定一无是处,然而却也深深怀疑邵、尹之诗才能与薛、王相当。
唯有徐修能这时震惊之余,心里却想到了与这场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