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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国夫人实在不耐烦与这些市井之徒多废唇舌,一招手,让婢女打开一副画像:“你仔细辨认,这可是当初撞伤你儿子之人?”
蒋大郎定睛一看,连连颔首。
荣国夫人冷笑:“我告诉你,此人便是韦郡王妃,与咸宜观主交好,咸宜观主一定早知王妃撞伤你儿子,何故装作不知情,故弄玄虚相断你儿子不久前遭遇马车撞伤?”
蒋大郎越发惊愕。
朱姓苦主跺脚:“再无所疑,必是刘玄清残害无辜,你若不信,今日便随我等前往质询刘玄清,让她交出你儿子,看她有何话说?!”
蒋大郎就这么被众人架着往长安城内。
在他身边监视的咸宜观仆从一看不妙,就要回去报讯,哪知被早有准备的荣国公府仆从一把摁住,反而沦为“活口”。
刘玄清今日才获诏入宫,禀报了这些时日以来的进展,受到太后褒奖不提,更得了韦郡王妃不少称赞,到义川王府饮宴一番,酒足饭饱趁兴而归,一路上想着太后即将垂帘听政,今后荣华富贵权势滔天,那叫一个意气风发,人在车里,抚着胸口大笑出来,一连打了好几个酒嗝。
多年处心积虑步步筹谋,直到今天才有足以匹配之收获,怎不让人欣喜若狂?
也就是直到如今,她才真正说得上不为从前固执倔强后悔,倘若当时听凭父母之命,哪来今日风光?
虽然连唯一骨肉如今也是生死不知下落未明,又有什么干系?儿女不过累赘罢了,这一生,荣华富贵才是确实,金银珠宝万千奉承,不比孝顺子女更加实惠?
只要尊荣风光,多少人甘当孝子贤孙,不是血缘更胜血缘。
可惜当年棒打鸳鸯那狠毒翁爹已经病故,否则势必让他好看!至于那背信弃义猪狗不如的“前夫”,早被她打击报复,便连“前夫”后娶妻室,也被她逼去青楼!仇怨已报,今后只有纵情享乐。
刘玄清压根就没想过找回,甚至打听一下被她抛弃荒郊的女儿是否还在人世。
甚至就连乔氏也被她抛之脑后。
这时她略微挂心则是侄孙女乔娇,模样生得倒还不错,废心教导几年,举荐给太后,说不定能选入后宫,再不济也能嫁给名门望族。
至于乔令……那小子倒是个投机取巧的,这才多少时日,竟就与元三郎成了莫逆之交,成了及恩侯府僚客,今后若再得提携照顾,仕途必然顺遂。
刘玄清松弛了肩腰软软靠在隐囊上,满脑子都是尊荣富贵不可一世,仿佛已经近在眉睫唾手可得,她不由得高高翘起唇角,那张银盘大脸上不由显现出睥睨桀骜的神气来,也正因如此,发觉车與轧轧停住,耳闻车外喧吵震天的嘈杂时,刘玄清才特别不耐,重重喝问:“什么人堵塞车道?”
她甚至不觉已经到达咸宜观外,又自恃身份不愿推窗张望,咸宜观到底是修道之处,虽在市坊,然则也靠近偏僻,对门是处世族居宅,往东已经到了这条直路尽头,故而几乎没有人车经过,倘若不是设宴,决无可能如此喧闹。
今日刘玄清是入宫,因而还没狂妄到叫着侍婢跟随的程度,再是得太后信重,未得封号,也只是平民百姓一枚,当然也不可能有兵丁仪仗开道,只有一个驭者同行。
“观主,不知什么人在观外闹事。”
驭者显然被面前水泄不通这番场景惊呆,好半响才反应过来回禀。
也不知哪里来这多围观人群,里三层外三层包了个严严实实,驭者完全看不见闹事者,只依稀听得几句吵嚷——“叫刘玄清出来!”“让她还我等家人性命!”“蛇蝎心肠狗道姑刘氏,放蛇放火哄骗我等犯厄,结果是让无辜替她试毒,好高价售丹讹骗钱财!”
围观者大哗!
刘玄清终于听清了质问,只觉火冒三丈,若是换作昨日她幸许还会生出几分恐惧来,今日太后亲口问清市坊反应后,已经决定让谢相等上谏天子,只待两日后月中望朝便正式上本促成太后垂帘听政,在这关头,哪里容这些刁民诬篾闹事?!
自觉手里已经拿到免死金牌,刘玄清因为蒋姓小儿失踪憋了好些时日的郁烦总算找到了发泄的堤口,她不由得冷笑——看来那心怀叵测之人总算忍不住要出手,不过贼人怎么也不能预见这时针对中伤她便是挑衅太后,注定死无葬身之地!
天下即将属于太后掌管,做为功臣的自己,难道还惧区区刁民闹事讹诈!
于是刘玄清整理衣襟,又正了正发上黄冠,步出车厢,昂首挺胸喝出一句:“谁敢在咸宜观前聚众闹事?”
围观人群一见正主露面,当即让出一条“通途”来,于是刘玄清这才看清闹事者。
出乎她预料,竟然不仅仅只有蒋大郎,但也都是些布衣裋褐,看着有几分眼熟,想了好半天,才依稀想起这几个竟然都是“犯厄身亡”者家属,刘玄清眉心微蹙,这才觉得事情似乎比她预料的要严重几分,但仍然毫无惧色。
咸宜观里原本也养着几个看家护院兼“为非作歹”的健仆,当闹事之初时就想用武力压服,无奈对方人也不少,庄稼农户也不是弱不禁风之辈,手头有些力气,再兼一路吆喝前来,招惹了不少围观者,众目睽睽之下,健仆们也不敢太过放肆,更何况观主不在,他们也不敢自作主张,这时早已是心急如焚,见观主归来,才总算吁出口长气。
便有一人三步两步上前,指着以蒋大郎为首的苦主回禀:“观主,这些刁民也不知受谁蛊惑,明明是他们家人犯厄,观主本着仁慈之心才收容解厄,最终厄重不治也是自身劫数,却反诬观主。”
蒋大郎倒是这群人中最显为难者,他儿子还在咸宜观中,也不知是否平安,他原本不敢得罪观主,但听诸多苦主并兼荣国夫人言之凿凿,说妻子是被毒害,儿子如今也已失踪,这才半信半疑跟着前来一问究竟。
这时被健仆直斥诬篾,膝盖就有些发软,连忙走上前来,长长作揖。
刘玄清见他这副怂样,先就松了口气,不待蒋大郎说话,总算收敛起几分睥睨桀骜,冷声说道:“纵然有什么疑问,也该等我回观理论,拥堵门前闹事成何体统……罢,都先随我入观,事非对错,今日我总会给尔等一个交待。”
说完就昂然拾阶,却听人群里不知是谁在阴阳怪气:“牵涉这么多条人命,何不当众理论,苦主都是平民百姓无凭无仗,一旦进入咸宜观,岂不任人宰割?”
第139章 押送县衙
荣国夫人并未着急露面,朱姓农户便成了苦主领头,他这时已经确信妻子是被刘氏毒害,只觉悲愤满怀,哪里还有敬畏之心,上前一步就拉住老实巴交的蒋大郎,瞪目叉腰喊话:“刘氏歹毒,若我等进入咸宜观,说不定就会被她谋害,刘氏你若非心虚,何不当众理论?”
刘玄清心头盘算被人拆穿,更加恼羞成怒!
她盘算着,将这一、二十人请入观内,大门一关,立即就遣人速报韦郡王妃,只要王妃出面,将这些人捆送官府治罪还不易如反掌?接下来的事自有太后与几位相国处理,只要官府判了诬篾之罪,有谁还敢私下议论她欺诈杀人?等揪出幕后贼人,说不定治个谋逆大罪,舆论自然澄清,今后还怕没人把她奉若神明继续拱手奉送真金白银?
哪知这些刁民却不买帐,刘玄清不由冷笑两声:“既然你们铁了心要闹事,少不得捆送官府,尔等恩将仇报是私德败坏,诬篾讹财更是触犯律法……”
威胁的话还未说完,便被朱姓苦主一口唾沫喷来,竟然直中银盘大脸!
“毒妇还敢血口喷人?说我等恩将仇报、诬篾讹财,分明是你为骗我等内眷试毒,有意造成犯厄,否则哪来这多巧合,我等内眷原本身康体健,经你相断后不是腹泻便遭蛇咬,好端端之人一入咸宜观,就落得暴病身亡下场!你敢说你无辜?那何不当众说明,这位蒋兄弟之子如今何在?”
就知道会拿那小儿说事!
刘玄清这时难免也有些气急败坏,瞪着眼扫了一圈围观者,恨不能揪出幕后策划,然而自然毫无收获,如今闹成这样场景,她又的确不能“变出”个小儿来交待,若是支吾其词,这群人不依不饶岂不更难平息。
唯今之计,只能先求脱身,让郡王妃出面转寰。
刘玄清把心一横:“你妻儿原本重厄缠身,当初我也有言在先,只能尽力……今早,你儿子突然暴病,已然不治,我因奉诏入宫,故而未及时通知……”
这下围观群众更是大哗,朱姓苦主一把扶住险些晕厥的蒋大郎,又是一口浓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