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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只有留在长安,才有望再获刺杀贺烨的机会。
谢莹对阿史那奇桑可没有如此忠贞不二、铁血丹心,但她又的确没有勇气“单飞”。
别说现下是在大周,就算当年在21世纪,没有了父母这一坚实的经济基础,谢莹也不能想象靠着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
更不说经过一场大病,虽说逐渐康复,但憔悴的容颜已经再无青春焕发的姿色,她还是个通缉犯,一个人就算能够逃脱长安,怕也找不到愿意养活她的男人。
这让她怎么在这个社会生存?
于是也只好提心吊胆的继续滞留,直到听闻任知故被捕,眼看便有“一网打尽”的危险,才必须转移,可伊力为首的死士,仍然不肯放弃妄想,谢莹必须仔细思考,什么才是她的出路。
她这时坚信十一娘与她类似,都是来自将来,否则不可能更改原本的轨迹,她想到的是,与其像丧家之犬般流落江湖,不如豪赌一把。
谢莹认为自己并非十一娘死仇,还算“老乡”,如果姿态谦卑些,以情动人,不一定没有化干戈为玉帛的机会,她以己度人,认为十一娘到此地步,必定不肯再退居后宫,世上也只有她能够明白十一娘的野心,或许还有用武之地,大家合作一把,说不定就能绝处逢生。
她阴险的目光,开始注视对她忠心耿耿的伊力,以及突厥大军撤出长安后,这些时日以来,不离不弃的党从。
这些人,可以作为她的投名状。
不过谢莹做为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质女流,与这些亡命之徒用强肯定不行,她需要诱骗党从自投罗网。
那么“投靠”已经被驱逐出宫的韦海池,就是再合适不过的路径。
谢莹坚信,十一娘必须根除韦海池,废除尊位,只是一个步骤而已,韦海池现居宅邸,必定会被十一娘严密盯防,只要“投靠”,便会被一网打尽。
但当然需要游说那些亡命之徒,相信这是唯一的机会。
谢莹的理由是——看皇后甚至能够宽敕元得志、姚潜等等家小不死,说明极重声名,就更不可能担当弑母之恶,把韦海池废除尊位,驱逐出宫,斩断其所有党徒爪牙,已经达到目的,皇后今后的战场已经转向,不会再盯防韦海池,而他们一来需要容身之所,再者也需要从长计议,韦海池便是最后的希望。
伊力等人,并不防备谢莹将他们,当作投诚皇后的垫脚石,几乎没有犹豫,便趁一个月黑风高的雪夜,自恃能够避开耳目时,潜入了韦海池现今居住的宅邸。
这突如其来的一群不速之客,反而把韦海池吓一大跳。
但已经走投无路的她,自然不会拒绝身边多了这些生力军。
再说就算她拒绝,谢莹一伙也不会就这么听话的离开,如果她检举,岂不给予了皇后坐实她投敌叛国的罪名?
但对于谢莹的耿耿于怀,韦海池一时无法消除,见面时仍然冷着脸,诸多抱怨:“你口口声声,纪驻铤必然便是贺烨死劫,结果呢?照样是个废物,仅仅只弄瞎了贺烨一双眼睛,反而让柳在湄那贱妇,坐享渔翁之利。”
谢莹为了留在此处自投罗网,只好告诉了韦海池实情。
她坦诚自己来自千年之后,而且不知为何,能够感知命运原本的走向,贺烨在她的感知中,分明会娶她为妻,但她对太后忠心耿耿,揭发贺烨谋逆之心,贺烨最终死于腹背受敌,而且纪驻铤,确然刺杀得手,是导致贺烨兵败的关键人物。
之所以发生了偏差,全因当年的晋王妃换成了柳在湄,并这个柳在湄,根本不是原本的柳在湄,应当和她一样,都是来自千年之后。
这话当然也是半真半假,谢莹不会告诉韦海池,最终自己也背叛了太后,成为阿史那奇桑的宠妃。
韦海池听得一惊一乍,倒不怀疑谢莹说谎,谁会杜撰如此荒谬的谎言?
只她也不无嗤之以鼻,在她看来,什么千年之后发达社会,谢莹明明就是狂妄无知,如她为了自证,列举那些飞机大炮等等厉害武器,能制作出来么?不能!
纵然千年之后的确存在这些利器,却改变不了她们现在,有如丧家之犬的处境。
但已经陷入绝境的韦海池,到底还是没有拒绝谢莹的“投诚”,有帮手,总比孤家寡人更加有利。
柳在湄再怎么想她死,只要她矢口否认弑君,不是也无可奈何?
不过谢莹却不具备如此自信的心态,因为七、八日过去,竟一直没有等到皇后的一网打尽,有时她竟然会做噩梦,仿佛回到了21世纪,却成了个无依无靠的乞丐,实在走投无路,打算把自己折进监狱里混个温饱,但监狱却不肯收容,说行为轻微不足以判刑!
醒来后虽觉荒唐,不过却引发了谢莹的深思。
柳十一娘怎么看也不像一朵白莲花,但为何摁捺不动呢?
处于生存困境的谢莹最终醍醐灌顶——
是了!柳十一娘就算察获自己的行踪,但正如韦海池判断那般,就算将她及突厥残党一网打尽,也无法名正言顺把韦海池处死,故而,柳氏打算放长线钓大鱼,等待韦海池再行罪恶,逮个人赃俱获,岂不一石二鸟?
那自己的处境,可就越发凶险了。
但谢莹绞尽脑汁,也想不到其余的出路,最终决定孤注一掷。
不如配合柳氏,将韦海池也作为投名状!
然而韦海池可不像伊力一众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亡命之徒,那么容易忽悠,自己若献计刺杀贺烨,那老狐狸立即便会反应过来,搞不好自己反而成为韦海池的投名状。
谢莹认为,她仍需等待时机。
而复兴五年的正月,纷纷扬扬几场春雪,使得太液池畔,一片银装素裹。
贺烨现下似乎已经习惯了游手好闲的生活,往常除了关心迟儿的学业,竟也不忘与长安这个养女增进父女感情,煞是慈祥地陪着这丫头玩一些女孩家的游戏,比如躲猫猫,虽说皇帝陛下仅靠耳朵便能听出长安躲在哪里,偏装作怎么也找不到,焦头烂额团团乱转,逗得长安咯咯直笑,回回都是自己从藏身处出来,扑进陛下的怀里撒娇。
贺烨还会让长安坐上膝头,一边讲着他杜撰的传奇,比如哪个村子里的丫头生来就武艺高强,五岁时就能猎虎,救了一个小男孩性命,那小男孩决定以身相许一类,听得长安一惊一乍信以为真,于是终于被贺烨成功游说,立志习武。
往往还一边拈起各色可口的糕点,投喂小丫头,“坏心眼”的要将养女喂得白白胖胖。
有时贺烨自己也会听讲,但当然并不是那些杜撰的传奇了,会让国子监以及太学的博士,讲授经史典籍,他现在有了空闲,除了好学以外,竟也开始培养情操,尤其画论诗论,让宦官诵读了不少著作参详。
又会时常召见翰林供奉,听他们辩论时政以及诗文,有时召见的地点是在太液池畔,也令学士们根据场景应诗,他现在眼睛看不见,倒似乎对赏景有了兴趣,靠着诗句构思身边景致,自觉文学修养增进不少。
因十一娘坚持听从医嘱,不让他分心于朝政,皇帝陛下十分顺从,于是帝后之间的话题,竟诡异地变成了以琴棋书画为主,甚至贺烨有时还会陪着十一娘“赏花”,他现在因为各种香药的熏陶,倒不那排斥花草自然的芳香了。
但十一娘总是忙忙碌碌,并没那么多闲睱陪伴,贺烨便时常请婷而过来手谈,淑妃也是整座后宫除了皇后以外,唯一能够接近圣躬的特例。
但贺烨偶尔也会关心嘉程,完全是长辈关怀晚辈的口吻,而且是让皇后的心腹女官代转关怀,以此显示他的光明磊落。
这日感觉到阳光照抚体肤的轻暖,贺烨故而知觉天气终于放晴,突有兴致往太液池畔赏梅。
但他依然不喜行走时有人掺扶,更加不愿如同废人般乘坐步辇,也固执地不愿依靠手杖探路,宁肯缓缓地走,让江迂在旁提醒“小心台阶”抑或“三步后转左”。
边走还会边问:“望君台边那树老梅,虬枝上积雪应未消融吧?赶紧让人收集雪水,放上三、五月,夏季时用来煮茶。”仿佛他能够看见十一娘曾经用画笔描绘的景致。
自己却不肯去望君台上呆坐,只往梅林里转悠,他仍在适应一片漆黑中能够准确把握方向,今后不再需要各色香药提示。
正转悠,忽然听闻不知哪个女子,正在不远处喃喃祈求。
说是宁减十年阳寿,祝愿天子眼疾早日康复。
宫人在“大声”劝解:“上苍神佛,必定已经体察才人愿望,才人还是快快起身吧,才人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