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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下,六门以及内郭皆为宇文盛节制,外郭正在遭遇王横始率领的云州部进攻,内郭就算发生变乱,宇文盛完全可以封锁消息,使外郭兵勇根本无法及时回援。
他在京兆府,号令连发,先解东内郭宵禁,传令邀见八望以及士官,首先到达的当然是陆离、贺湛一行,随后是京兆崔、薛等族人。
与陆离交好的京兆李,甚至袁葆等这一批青壮,已经预先得知了今晚将有变故,他们甚至已经私下见过了陆离,自然随着崔、薛二公振臂,响应晋王令下,不过除崔、薛二族之外,包括京兆萧,真正掌权的族老其实大多还存在疑虑。
譬如渐入的祖父,好些年没有见到小九,孙儿却忽然返家,并游说投效晋王,做为正统派,萧公心中当然还有顾忌,不过因为孙儿的立场,以及国难临头,他这时当然不可能心向异族,虽是答应出席今晚的会谈,多少还存在着观望的态度。
又如京兆袁,热血的袁葆只是其中一个子弟,族老们需要权衡的利弊太多,一时也难以痛下决断。
最先响应的是京兆柳。
虽说做为宗长的柳誉宜仍在外任,在族中素有威望的韦太夫人母子仍被困禁宫廷,然而京兆柳与晋王系乃姻亲,密不可分荣辱与共,诸位族老别无选择,也不需犹豫,这时必须站定立场孤注一掷。
紧跟着是京兆王,此时留在京都主事乃王淮准最小的胞弟,他显然已经预先得到兄长的意会,其实一直暗中配合着贺湛、李由在等人的行动,这时自然不会存在异议。
宇文盛与陆离便将目光转向京兆韦,这一支却并非族老负责决断了,当然是因为身任宗长的韦元平根本不可能滞留在长安城中,但凡身任实职的青壮一辈,也已经东逃的东逃,外放的外放,唯有韦太夫人的几个侄儿侄孙因被韦太后打压,困留在京都,却因嫡宗一支多年以来韬光养晦,这一代人根本便不具备雄心壮志,虽说没想着摇摆不定,然而想到将要支持晋王夺位,立马便要负责冲锋陷阵,这可是干系到生死存亡的大事,多少有些回不过神。
不想就被京兆卢抢先一步。
荣国公今日是亲自出席京兆府的邀谈,要说来他与晋王之间还有仇怨,他的长房嫡孙卢锐正是被贺烨殴打致残,在病床上瘫卧了几年,脾气越发暴戾,闹得人憎鬼厌,又染了一身病痛,到底一命呜呼,但这样的仇怨,却实在比不上最近遭遇的事故深刻——皇城之前,京兆卢子弟被蛮狄兵勇当场斩杀,女眷惨遭奸/淫,这样的奇耻大辱才是刻骨难消,这样的血海深仇才应不共戴天!
虽说首恶吐蕃部将已经处死,但在荣国公眼里,始作俑者当然便是突厥汗王,在他眼中根本不分突厥与吐蕃,他不能容忍当异族对京兆卢给予凌辱后,将来还必须对这群强盗屈膝称臣,像乞丐一样匍匐求生,荣国公当年,可是对韦太后都能不假辞色,他不能让高傲的家门在他手中蒙羞,所以宁愿背水一战。
当然,这其中不无利害权衡,韦太后政权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再容京兆卢继续显赫,那么不如支持晋王烨——贺烨毕竟是德宗嫡子,是卢太后的嫡亲孙儿,对他称臣,并不会挫伤家门的尊严,贺烨若能拨乱反正,京兆卢还有继续荣耀的希望,只要贺烨胜出,京兆卢便是从龙有功,而不会被打上叛国求荣的烙印,名利双收之事,就值得冒险。
所以荣国公不仅表达了为晋王殿下出生入死的忠诚,甚至喧宾夺主,仿佛他一直是晋王系坚定不移的同盟,他立起眉眼,质问尚未表态的韦、萧、袁、李四姓:“尔等还在犹豫什么?太后韦氏,意图挟天子以令诸侯,甚至冒大不韪,软禁圣上,却贪生怕死,数度向突厥求和摇尾乞怜,到底是将国都也拱手相送,眼看就要将江山社稷葬送!晋王殿下乃德宗嫡子,能在君国危难之际铤身而出,以驱逐蛮夷匡复天下为志,我等身为大周臣子,自当赴汤蹈火响应殿下。”
他激奋不已,将腰上佩剑拍得“咣咣”作响:“这柄宝剑,乃明宗帝赐予京兆卢氏,老朽虽说生不逢时,未有际遇上阵拼杀,可卢氏一门先祖,也曾奉大周明宗皇帝之令出将入相,今日老朽愿携此剑,遵从晋王殿下号令,率京兆卢八百子弟,为收复长安,驱逐蛮夷,身先士卒,纵然马革裹尸,亦为无上荣光!”
大话说得斩钉截铁又掷地金声,一派斗志昂扬的气派,也的确威武勇猛。
陆离与贺湛面面相觑,两人都产生了一种不合时宜的荒谬感,他们从未曾想到,有朝一日,京兆卢竟然甘为晋王“身先士卒”。
京兆韦彻底回过神来,忙不迭响应,虽说他们的作用实在有限,可仍在显望之中占据一席,他们表明立场,当然对今晚的起事具有积极意义。
京兆李与京兆袁其实都不算坚定的正统派,各有族人仍旧依附韦党,但相较而言,李氏一门还算中立,袁氏一门则相对投机,只见今晚的局势已成大势所趋,并各有青壮子弟俨然已经暗中与晋王系的代表薛绚之“牵扯不清”,这两姓族老也都是老谋深算颇经世事的人物了,话说得虽有保留,却仍然表达清楚了意向。
“蛮夷侵我国都,晋王殿下既有志向救社稷于危难,辅助君国,我等乃大周臣子,敢不从命。”
很理智的把“忠诚”限制在救国平乱的范围,没有保证投效称臣。
荣国公相当不满这番大有保留的说辞,冷笑着正要讥讽,陆离连忙打断,抢先一揖:“薛某谨代晋王,礼谢诸位高义。”
这下子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尚未表态的一家,也就是京兆萧跽坐的方向。
萧渐入先就坐不住了,他实在不明白祖父还在迟疑什么,他原本以为祖父答应出席今晚的会谈,便是表示支持起事,可算上京兆韦,十望中已有八望均已表明意愿,祖父却仍然沉默,要知京兆萧可是京兆柳姻亲,论来也算晋王殿下亲友之族,偏偏在关键时刻踌躇不定,让他怎不焦灼?
也不怪渐入不能洞谙萧公的心态,他离家已久,怎知祖父竟然是顽固的正统派——虽说当年他被家族逼迫不得不逃婚,却以为一切乃父亲太过功利,而祖父只不过不喜十一娘乃庶出,因为他的祖父,毕竟没有逼着他与毛维一族联姻,看中的孙媳本是柳小九,姑姑所生嫡女。
他正要催促,萧公却终于开口。
“薛少尹,老朽有一问,未知晋王殿下收复长安之后,是否愿迎圣上回京,并助圣上亲政?”
贺湛哭笑不得,萧渐入更是目瞪口呆。
刻不容缓的局势,萧公竟然还当众提出这么一条要求,难道还要在火烧眉睫之时,与他理论一番何为王道正义?
第1158章 大开杀戒
陆离毫不犹豫回应:“殿下自当迎圣上回朝,否则岂非逆臣?”
莫说萧公想不到陆离的回应如此斩钉截铁,就连宇文盛等等也大吃一惊,倒是贺湛松了口气,极为赞同陆离的当机立断,不与萧公过多纠缠。
萧渐入见祖父还有话说,生怕在此紧急时刻横生枝节,忍不住压低声音提醒:“大父是要逼得孙儿说出衡州之事,自认叛逆党从?”
萧公面色大变,怒视这个一度被他当作家族栋梁之才培养的孙儿,然而想到小九回家,向他坦言曾与急公会在衡州起义的罪行,也知道万一渐入声张,京兆萧绝对不能置身事外,正是这一刹那的犹豫,他没想到荣国公竟然便冷笑出声,讥嘲道:“萧鸿秋,今日所议,乃驱逐蛮夷收复国都之事,你却借口恭迎圣驾、亲政二事企图推诿,难道迁都金陵、软禁君帝都乃晋王殿下主张?我看你分明是已打算向蛮夷称臣,不愿参与今夜起事,你这个贪生怕死之老贼,卖国求荣之奸侫,老夫先便用这把圣君赐剑,替天行道,诛杀叛逆。”
示诚者原本都已起立,故而荣国公上前一步,就要拔剑怒指。
萧渐入连忙起立挡在祖父的跟前,亦对荣国公横眉冷眼:“萧氏一门何尝说过反对起事,卢公休想污言诋毁,今日众世族齐集此处,均可见证,为驱逐蛮夷收复国都,我萧氏一门男儿,发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荣国公倒也并非拎不清,他虽未曾听清刚才萧鸿秋祖孙二人嘀咕什么,却目睹了渐入满面不愤之色,故而此时见好就收:“京兆萧若真愿遵从号令,老朽理当为早前言辞,向鸿秋兄赔罪道歉。”
这下子萧公再无选择,也只好起身示诚。
如此一来,赴会显望再无异议,其余世族士官也纷纷响应起事,宇文盛又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