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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崔后在霁德身上吃了暗亏,更加重视宫内人心,再不敢小看韦贵妃,也是经过深思熟虑后,干脆将计就计把江迂安插敌营,主仆俩合谋配合,让韦贵妃再占便宜,目的就是让江迂赢得韦贵妃信任。
因而施展苦肉计,江迂再度受贬,小崔后自然也没放过江迂家人,可在江迂面前做出保证的韦贵妃却坐视不理,任由江迂家人被小崔后“暗害”——只这回,江迂彻底看清韦贵妃面目,更无二意,他的家人当然没有真正被小崔后施以毒手,早就已经改名换姓在崔家人庇护下安居乐业,甚至江迂嫡亲兄长,如今已经是剑南道下蜀州一富贾。
不过表面上看,江迂是被韦贵妃也即当今太后起复提携,才至于被德宗重用。
当年贺衍得储,德宗却并无废后之心,这如何能让韦海池彻底心安?是以交待颇得德宗亲重之江迂,让他协助,在合适时机对小崔后及崔牧父子落井下石,德宗病重时更加不理政务,就连裴相也非日日能见龙颜,不过江迂这等贴身内宦却时时不离左右,作用可想而知。
江迂也曾谏言小崔后,道破韦海池欲斩草除根。
无奈当时小崔后因为贺烨失储而心浮气躁,不能冷静面对险恶,只以为德宗就算看在一个崔姓上也不至于斩尽杀绝,并没将江迂警告放在心上,反而交待江迂听令于韦氏,好保全这一枚暗子。
谁都没有想到德宗临终之前,竟下暗旨赐死小崔后!
江迂亲眼看着韦海池将主人勒杀,他却无能为力,甚至小崔后眼见江迂不忍动手,临死前还对他破口大骂——奸奴恶狗,有种你就亲手将我勒杀,我纵化为恶鬼,黄泉之下也不会饶你,尔等奸侫,等我索命!
韦海池当即下令让江迂亲手执刑!
白绫绕颈,小崔后死死抓住江迂手臂,临死之前,却拼尽最好之力一口咬向江迂耳垂,在他耳边说道:“无论如何,保全烨儿。”
江迂豁出“全家性命”,以及半个耳朵被小崔后生生咬断,这样才终于得到韦海池彻底信任。
当年贺烨年才五龄,懵懂不辨世事,只为父母先后死亡悲痛难禁,江迂起初也并不信任天子及裴后,是以才将诸多真相告之贺烨,让他堤防兄嫂,更加要戒备太后。
贺烨也是自从那时起,才明了自己身处险恶,以及母亲并非殉父,是被父亲德宗赐死,背后原因不无太后中伤——小崔后虽有不满之心,可当时已经明白败局已定,也清楚自己中了对手圈套,一味强求立嫡,事实却适得其反,反而让裴相等重臣以为外戚专权,偏心贺衍。贺衍已得太子位,在那样情况下,小崔后纵使不甘也深悉无力回天,她是打定主意暂且隐忍徐徐图之,怎么可能再联合父族孤注一掷?
然后,小崔后始终还是低估了帝王心术,她怎么也料不到德宗竟然在临死之前,下令留子去母。
贺烨有江迂这么一个错综复杂的“内奸”在身旁时时提醒,又日日被死亡威胁,心态城府,自然不是普通稚拙比得。
即便是对江迂,他也时不时就刁难打骂一下,因为只有如此,才能保得这个唯一忠心耿耿长留身侧。
贺烨一直在裴后面前装模作样,一度也以为自己能得以存活是伪装得当,可是当裴后薨逝,江迂却立即得到太后授意——让他调霁德侍候贺烨饮食,当时太后因为各种情由,不得已采用慢性毒物,力求让贺烨死得顺其自然。
当时贺烨细细琢磨,甚觉狐疑:“要依太后手段,干脆让我暴死,顺便嫁祸皇后身上岂不正好?”
江迂却想得更深些:“圣人因皇后薨逝悲痛欲绝,倘若太后再嫁祸,只怕反而会激发圣人怒气。”
也是直到那个时候,江迂才有自信谏言:“大王,依鄙看来,裴后确实不存歹心,当初,裴后彻察鄙下档事,误以为鄙下为太后亲信,曾起意撤换,然而,却被太后阻止……裴后于是干脆将大王饮食之事全权交鄙,又有心将鄙为太后心腹一事张扬,应是……应是为了警诫太后。”
贺烨这才专心回想了一下他那位已经被人毒杀的阿嫂……仿佛甚为冷淡,不大刻意亲近,然而两年之间,在阿嫂庇护下,他从没经历过任何实际险恶,却当阿嫂一死,他就面临被人投毒。
又听江迂说道:“大王,皇后如何行为,应当都是圣人旨意,两年之间,圣人非但为大王择请文教导师,并授意千牛卫暗下教习大王武艺,甚至将皇室秘藏之吐纳要术及离魂剑谱与大王研习……奴大胆推测,圣人是真愿保大王平安,并非与太后同心。”
当年面对险境,他也唯有孤注一掷。
倘若天子也想他死,那就一点活路都没有。
所以贺烨很快做出决断:“既然是慢性毒物,内侍不需阻止,我服用便是。”
但其实也服用没过两日,贺烨很快伤风——大热天气,要伤风可不简单,他是真正浸入冰水当中!
在冰水里浸了整晚,终于高热不退。
小崔后当年还有一个“暗线”供职太医院,可要得那位诊治也不简单,贺烨忍受病痛,好些日子都未服汤药,终于,因为裴后薨逝伤痛不已的天子被惊动,得知贺烨竟然病重,大发雷霆,亲自过问,众太医毫无对策下,才得那自己人有了把脉机会。
——中毒!
这是必然结果。
太后因为做贼心虚也没往深追究,草草用了个无关紧要的宫人顶罪,就应付过去这遭。
然而贺衍却因此将贺烨内入羽翼之下,以致于同饮同住。
贺烨越来越明白,他是托了阿嫂的福。
因为当时,天子对太后心存不满,做为一系列违逆太后心愿的事,他是一例,最显然一例就是力驳立后,甚至连贵妃位,都没给予太后中意者谢妃,而是予柳氏阿姐。
这当中有的事情,贺烨不愿深想,因为想也是白想。
许多日月,他用心仅仅在于,活下去。
这一点已经尤其艰难。
然而这三年之间,他却得到天子无微不至庇顾,往年天子去骊泉宫及其余别宫避暑,都会带着他一同,但吃只用御食,但饮同样只用御饮,贺烨感觉得到阿兄是用这种方式警告某人——千万莫要轻举妄动。
而时过境迁后,他有时也难免会回想起曾经受阿兄嘱令庇顾他那位女子。
将他厌烦经史文教时实上报太后,然而对于有千牛卫教授武艺一事却决口不提,甚至于还曾隐晦提醒:“阿弟即使因为心怀伤恸,却也得留意莫在太后跟前显现,倘若阿弟心事太重,太后也势必会挂怀。”
他当时不以为意,可后来细细一想……
皇后是在提醒他,戒备之心太明显了!
一个寡言隐忍者,与一个跋扈嚣张者,谁更容易被人嗤之以鼻不当为事?
所以,这三年来就有不少人遭殃,晋王贺烨“声名显赫”。
可是呢,这回天子离京是为太后福地一事祭祀,晋王再也没有借口跟随。
如此绝佳机会,难道太后就会放过?
再者……贺烨不无沮丧地想,若非他多事,把那宫人脸上划了几刀,说不定也不会引发这事,他这还真是……搬起石头砸脚!
不过贵妃显明要与太后打擂台了,难道这回他仍然要袖手旁观?
第106章 嫌弃
贺烨觉得自己格外矛盾,那种心情如此激烈,应当不难找到形容词,然而以他现在文教水平,居然确实不能说出一个贴切的形容词来,这认知让晋王不无懊恼,顺手将划杖一抛……
“大王!”江迂惨呼一声,两手抚着船沿,眼睁睁看那船杖“啪”地一声打在水面,浮沉在怎么也够不到的地方,顿时觉得有一种快要中暑的焦灼感,虽然这时天气正是宜人时候。
没错,贺烨这时与江迂正在一叶扁舟上,而那扁舟正在一汪碧水上,而那碧水正在柳府宗宅里。
事情是这样的——今日柳三郎因为去见韦元平,导致不得不与贺烨“惜别”,将贺烨这个随时都有可能自动引爆的地雷满面歉疚地交托在三叔柳少卿手上,柳少卿倒是义不容辞要为侄儿分忧解难,然而当贺烨满不在乎地一踹书案,嚷着一声:“萧九郎,不如咱们再去毬场切磋”之后,柳少卿毫不犹豫地拉着萧小九就走——
“大王自便,在下今日打算为九郎加课。”
柳谦本还在当场呆怔,也被柳少卿一把拉离“险境”。
所以贺烨就成了游手好闲模式,自己个带着江迂闲逛,可他到处,人见人遁,鸟见鸟飞,直到中院湖水边,几个负责清洁水面的仆妪一见这煞星,默默无声地见了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