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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不少百姓,竟然相信玲珑台乃上苍神灵修建,太后为天神转世,普天之下,古往今来,唯有太后能享此殊荣。
贺湛并不常被诏见玲珑台,事实上这还是他首回仔细目睹这处堪比仙居的馆阁,然而他的内心却充满了讽刺,何来灵草仙葩?花草皆为世间常见,只不过因为炭暖恒温,逆时而盛,草民无知听信吹嘘也就罢了,不知韦太后何来沾沾自喜。
贺湛甚至不想进入这间馆阁,倘若此处所耗钱财,用于战事,建置边塞关城,何愁突厥复国,蛮夷日盛,边关百姓屡受劫掠之祸,乃至于如今国祚将毁,江山日危?
但公正的说,盛世之治的消褪,军事力量的薄弱,不应由韦太后担当首要责任,祸根隐患,实乃明宗帝时便已埋下。
然而韦太后这个执政者,非但无视谬政,甚至异想天开以为荡平内乱,就足够让万国来朝,蛮夷屈服称臣,以为修建一座“神迹”,便能赢得天下归心。
贺湛几乎都想将自己手中的策论,三两下撕毁在玲珑台外,或者是扔在韦太后脸上更加畅快?
畅快是畅快了,意义何在?
他这时不由连对自己也暗暗嘲笑:已过而立之年,却比年轻气盛更失平静,贺湛呀贺湛,你还真是越活越回去。
并没等多久,高玉祥亲自来宣见,贺湛除履,罗袜踩在毡毯上只觉一阵热暖藤蔓一般在体内攀爬,他低着头,趋步上前,这些都是朝见时的礼仪,不管官员心中是否情愿,面见君上时都必须以此谦恭的姿态——眼下面见太后也当如此。
一丝不苟行礼纳拜,得“免礼”之许,方能跽坐着,先呈谏策,再经许可,又才能侃侃阐述补充见解。
韦太后这时已经厌烦了看阅那些对仗公整、词藻深奥的谏策,故而并不细看,只用耳朵细听。
“臣,贺湛奉令,促成与突厥罢战议和……”
贺湛刚开了一个头,就被太后打断了:“套话就不用说了,澄台,此乃私议,不需记档,你也不用那么多修辞,如今圣上已然亲政,可因蜀王及党徒蛊惑,但凡我之主张,圣上均有驳论,他急于掌权立威,却不顾社稷民生,比如废除太原新政,就何其荒谬?然而议和之事务必达成,所以我想听听你之计策,怎么做,才能让和谈之政顺利通过朝议,没有那多节外生枝。”
贺湛果然摒弃了那些套话:“臣以为,蜀王若感主张议和,确为益于社稷之良策,有利于圣上赢得人心所向,威信增重,必定会大力支持,率先主张,那么议和之政便会减少许多阻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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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恕臣直言,众多朝官从前主战,乃因突厥五部议和所提条件,如割据安北等地、大亲王参与我国国政,气焰太过嚣张,毁辱我朝国威,太后以百姓社稷为重,以仁德为先,主和,甘当懦弱之斥,蜀王等等眼中,却更重君国权益,怎会为了平民百姓留污史笔?是以他们主战,乃名利为重。”
这话虽说指出了太后两回与突厥议和的谬错,却巧妙的把太后关怀民生百姓联系在一起,甚至还高尚到了不惧留污史笔的层面,多么大义凛然?当然不会让太后恼怒,只见她唇角终于露出了笑容,同时眉心缓张。
贺湛并没有抬眼观望,只稍稍一睨高玉祥满意的神色,便知自己这话并不让太后感觉逆耳,继续侃侃而谈:“故而此番突厥议和,万万不能仅靠谢六娘手书便提议朝堂,否则失之诚恳,怎么让蜀王相信突厥真乃投诚?而要想让蜀王主张议和,必须利于君国,如此才能让圣上名利双收,赢得人心所向。”
太后颔首:“继续说。”
“一,突厥必须遣使节上呈降书,这是议和先决条件,我国先受降,方能议和;再,突厥上呈降书同时,必须从安北撤军,至于由五部割据之州城,必须交还我国;更,突厥既降,当对我国称臣,纳贡战马、钢刀,如天竺、大食等资助突厥者,亦必须遣使告罪,上献赔金。”贺湛一气呵成:“突厥承认战败,若肯纳贡,纵然贼心不死,求和乃权宜之计,短期之内亦无能力再行兵犯,夺其战马武器,是为防范出尔反尔;若突厥为求和,逼迫知天竺、大食等同盟赔偿,同盟即毁,天竺、大食等今后必定不会再支持突厥,甚至可能反目成仇,分裂联盟,于君国有益,降服突厥,更为社稷之功,不仅圣上、蜀王,相信便连文武百官,亦不会反对议和。”
“此计可行!”韦太后大喜,她当然不会希望突厥出尔反尔,至于天子是否会因主张议和收买人心,那也不足为虑,因为只要安北战事结束,数十万禁军便能调返京城,韦太后就有了底气与蜀王党决战。
贺湛献计成功,忧虑却并没有消减,因为他明白阿史那奇桑决不可能接受如此苛刻的议和条件,他的求和,分明就是权宜之计,又怎会当真断绝卷土重来的基础?他如此献计,根本便是不希望议和促成,但他同时也明白,奇桑为了得到喘息之机,必然不择手段。
仅靠猜测,贺湛无法确断奇桑的全盘阴谋,无法防范未然,他能做的也仅只如此了。
高玉祥送走贺湛,折返玲珑台,见太后满面振奋之色,这宦官也喜笑颜开:“贺舍人果然不负太后寄望,他这计策,可谓一举两得,既能促成议和,又能重创突厥,突厥若重新向大周称臣,岂非太后任人识人之功?谁说姚将军不善领军作战,起初反对之人,这回可就是自打嘴巴了,更有受降怀恩王,圣上与蜀王可是持反对意见,但多亏太后坚持先平息内乱,调安宁伯增援,方能致使突厥降服,圣上不过主张议和而已,归根结底,功劳仍在太后,这可是天下皆知之事。”
“所以,当突厥使臣提出处死贺珝,天子与贺舜锍梢楹停硬换峋芫獠皇且痪倭降茫馐且痪俣嗟茫 蔽ぬ蠹蛑本褪窍渤鐾猓骸叭羲嫡夥ㄗ樱挂布虻ィ还移鹣仁韬隽撕孬|求胜心切,以为他既从前主战,这回也会主战到底,还是贺澄台堪破了贺沃髡剑⒉皇亲ㄎ胛易鞫浴!
“太后若满意,岂不奴婢也该讨赏?”高玉祥笑道:“若奴婢紧跟着再商量徐世子,指不定徐世子有其余谏策,二人争执不下,太后且得难于抉择呢。”
“赏、赏、赏!”太后大笑:“就赏你两枚金瓜子,你那机巧,也就值这点子好处。”
高玉祥自然不嫌赏薄:“太后就算赏两枚葵瓜子,也是荣耀。”
可就在这日,高玉祥归去私邸,却有一访客不告登门,徐修能是也。
第1095章 利诱高玉祥
高总管太生气了!
就算徐修能事先奉上两大盒子金银珠宝的重贿,此时也不能消减这个宦官心头的怒火,他连连冷笑,拳头重重抵在食案上,他甚至恨不得将拳头边上那碗鹿葺羹,泼在徐修能气定神闲那张脸上。
“徐世子,你竟敢窥窃禁秘,你竟敢公然要胁高某更多提携?”
原来徐修能居然是向高大总管坦白,他收买了高孝,早知议和之事,并恳求高大总管别光顾着提携贺湛,好歹也给自己留一线争功的机会。
徐修能难道是因利欲熏心而病狂丧智?他这样的举动,岂不是将“父子”二人一齐得罪?!
因为这回机遇对徐修能实在太重要了,可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然而他绞尽脑汁,除了通过高玉祥“保举”,实在没有别的办法参与进去,三思之后,徐修能果断决定铤而走险。
但他目的在于说服,可用利诱,却不敢威逼。
连忙告罪:“总管息怒,徐某岂敢要胁?徐某窥窃禁秘,也并非对太后怀有二心,而是心急于赢得重用,行事固然触律,目的却非不良,甚至徐某力求为太后分忧之余,亦对高总管处境担忧,是以今日,不惜出卖高内侍,向总管坦诚罪行,可万万担不得要胁二字。”
高玉祥冷笑:“急功近利这话不错,为高某处境担忧?徐世子还是先担忧自己吧!”
“试问高总管,可认为太后当真属意晋王子贺信否?”徐修能问。
高玉祥撇下唇角,眉挑略急:“徐世子究竟想说什么?!”
“铲除蜀王,圣上必定会与太后反目,太后当然不容圣上继续坐在龙椅之上,然则,国不可一日无君,在下看来,眼前虽唯有晋王子贺信适合将天子取而代之,太后必定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