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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娘眼见苗小满能够体会她的用意,这才将目光移开,看向碧奴:“我虽拒绝了他,但措辞委婉,这便是向他暗示,我与他并非不能合作,不过他威胁不了我,我只重利诱,我相信这封回书一到广阳,王知礼固然气急败坏,郑参军却必然能够领会我之意图,建议王知礼以利益相许,如此一来,书来信往,既能争取时间不提,更加为我前往云州与之谈判奠定基础。”
没有等到韦太后的指示,十一娘不能自作主张,她晋王府亲卫不过数百,万万不能与云州军对抗,再者十一娘当然也会避免掀发内战自相残杀,就算太后敕令武威侯部配合十一娘行动,广阳兵力也只是作为威慑而已,十一娘必须进入云州城,才能进一步展开图谋剿杀王知礼。
郑敏书求有一句——“但望王妃姑念与拙荆姐妹亲缘”,其实已是暗会十一娘,他已经告诫王知礼亲缘不能成为威胁了,否则何需特意强调?
纵然王妃作出这番解释,碧奴也经过好一阵思索才厘清关窍,不由感慨:“真是险象环生,万一疏漏也许就满盘皆输。”
“殿下与我行事,原就有如峭崖危行不容失足,回想这些年来,又有哪回事故是真正胜券在握呢?”
好在是太后的密信极快送达,耗废数载,自重建云州便已开始布局,如今王进谷终于死在亲生儿子手下,太后哪容王知礼继续在云州称王称霸不服管束?当然会如十一娘所料,不仅下令她立即将王知礼镇杀,同时敕令武威侯,务必配合晋王妃行动,随时准备兵进云州。
又说郑敏,他当然不会这么快被解除困禁,数日后,见王知礼气急败坏冲了过来,将晋王妃回信拍在他面前,他看后,心中暗暗松一口气,这口气却化为叹息:“在下有言在先,长史总也不信,如何,到底是被在下言中吧,王妃怎会管我与拙荆死活。”
他说这话,当然不是为了激怒王知礼,紧跟着又再安抚:“王郎将已卒,虽都督还有其余子孙,均非嫡系,唯长史称长,继掌军权无可厚非,晋王妃素有城府,怎不知大势已定?虽不会顾念拙荆情面,然长史若许以利益,晋王妃未必不肯相助。”
“利益?郑参军以为,某该许下何等利益才能让晋王妃心动呢?总不至于,答应晋王妃将云州军权交归朝廷挟制,在下随之奉令往长安自投罗网罢!”
郑敏更是摇头长叹:“时至如今,难道长史竟还以为晋王妃乃朝廷忠臣,一心报效君国?”
王知礼心头“咯噔”一声:“郑参军言下何意?”
“太后以女子之身执政,晋王妃无论出身、才智,均不输于太后,难道就当真甘心久居人下?圣上眼下虽然年弱不能亲政,离成年之龄还有多远?晋王妃为何迟迟未育子嗣,种种事由,难道长史就没有深思过?”
郑敏这时也不怕诋毁十一娘,因为韦太后当然不会信任王知礼的举告,他要说服王知礼利诱晋王妃,当然不能把晋王妃塑造成忠良之臣。
“母凭子贵?!”王知礼果然一经点拨,立马开窍。
“否则凭晋王妃之才貌,如何甘愿婚配晋王烨?长史原该以利诱为重,而不应施以威胁。”
王知礼虽说有几分相信,迟疑仍占甚大比重:“郑参军以为,相比蜀王,晋王妃胜算更大?”
郑敏几乎没有忍住嗤笑——如这般沉不住气的人,竟然还存妄想能够拥兵称霸,甚至一统江山?
不得不闭一闭眼稳定情绪,摇头说道:“长史何必理论谁胜谁负,长史所思所虑,无非度过眼前阻碍而已。”
王知礼立即醒悟自己实在太蠢了些,颔首道:“先生所言甚是,那么先生认为,我为示诚意是否该往晋阳拜会呢?”
突然间改变了对郑敏的称呼,王知礼一来是表达亲近,二者也是想要试探郑敏是否暗藏异心。
郑敏哪里会中如此浅显的陷井,着急道:“长史万万不能疏忽大意!晋阳城乃晋王妃一手掌控,长史若往,便是以身涉险,莫若邀约晋王妃来云州洽谈,晋王妃倘若辞绝,说明根本无意与长史结盟,若愿担此风险,这才证明诚意。”
“晋王妃就胆敢以身涉险了?”
“晋王妃与长史并无宿仇,长史若示交好之意,晋王妃何需顾虑?毕竟,长史若害晋王妃,朝廷必将追究,于长史而言,有害无益。”
王知礼这才满意:“如此,这封邀约书,还是由郑先生执笔吧。”
第 1042章 入险境
承德八年于十一娘而言,日子过得的确也算惊心动魄了,好在总算是有惊无险的过去,在整座晋阳城热闹喜庆的主流气氛影响下,晋王府辞旧迎新的岁除日倒也不存剑拔弩张,只是前往云州的日子拟定在元月初五,晋王夫妇二人却从正月初一便开始争执,让江迂、阿禄等好不紧张。
至临行前夜,贺烨仍然不放弃说服十一娘留在晋阳的打算:“虽说鲁护等人或许尚且不得自由,率下部将心存疑虑不至于尽奉王知礼口令,然而王知礼既能封锁云州城,说明至少有五万部属臣服于他,此去云州,可谓涉险,王妃毕竟不谙兵武之事,何必非要以身犯险?”
十一娘也照旧坚持:“我不去怎么行?太后是授令于我,王知礼也是与我约见云州,殿下孤身前往岂合情理?”
“有胡春来在,王妃难道还怀疑不能用他人替身?”
“胡先生虽能乔造人面,苗娘子亦与我体态相近,也许可以骗过王知礼,然而谁敢保证不出纰漏,万一被拆穿,殿下这些年辛苦伪装岂不彻底暴露,风险之巨,数倍于我往云州城。”这隐患十一娘委实已经申明数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不耐烦,未多想,一句话脱口而出:“此回殿下可以不去,我却必须前往,殿下因负愧于王横始,方才立意要手刃王知礼,同样,我亦不能妄顾王横始广阳救助之义,云州一事若我袖手旁观,便真是问心有愧了。”
这话终于让贺烨终止争辩,冷沉着一张脸色,阴肃了一双眼睛,半响后笑道:“好,好,王妃倒将你我之间,算计得一清二楚。”
说完拂袖而去。
十一娘知道自己又因一时急躁触及忌讳,却无心解释挽回,甚至隐隐还期望着贺烨恼怒之余,干脆打消随往云州的想法,因她实在觉得此回贺烨前往并无必要,无非多了一个人以身涉险而已。
贺烨这晚果然没有再来玉管居,到次日出发之时,心惊胆颤的江怀特意往章台园打问了打问,却连江迂都不知晋王殿下究竟有何主意,十一娘也不前去屈迎,唤了婷而、秦霁二人来跟前,虚应交待一番,依然下令仪仗出行,至出城门二、三十里,江怀才喜笑颜开前来禀报,道说“殿下默默跟在队阵之后”。
数日行程,贺烨心头憋着郁火,竟是一句话都不曾与十一娘交流,俨然阎王出巡,并出巡得还不是那么心甘情愿,而这些亲卫之中,并不尽知晋王真性情,看在眼里亦不觉得奇异,以为王妃奉太后之令平定云州,要求晋王这个摆设也同出这趟公差,耽搁了晋王寻欢作乐,却慑于太后之令不得不听从,故一路摆着臭脸。
直到云州城外,最后一晚驻宿官驿时,十一娘准备吹灯就寝,养精蓄锐准备面临即将打响的战斗,刚由阿禄拆散了头发,听闻门外冷咳两声,主仆两个都是下意识回头,阿禄眼睛里一笑,立马无声无息退了出去。
贺烨脸上尚还有些不自在,大步入内闷闷往床上一坐,刚坐下便道:“愣着干嘛?”
哪里愣着了?不是正要为殿下解发宽衣么?十一娘心中连连腹诽,却自是不会再触怒别扭的某人,只一双手才扶稳紫金冠,欲除紫金簪,贺烨却把头一偏,拍拍膝盖:“坐下来。”
纵使室中无人,十一娘也不帖一窘,她含笑乜眼,打量有心亲昵却还端着张阎王脸的别扭人,心思一动,佯作怯生生:“殿下这脸色,十一可不敢坐。”
王妃难得露出这等娇憨软嗔的风情,让殿下那张阎王脸如何还端得稳?伸手把人往怀里一拉,不让十一娘瞧见,笑容却拉弯了唇角,紧跟着又是轻轻一叹,彻底把那语气软和下来:“明日入云州城,不能离开我寸步,王知礼虽不敢明目张胆加害你,却也要防着他阴谋陷害,嫁祸给鲁护等部卒谋刺王妃,企图一举两得。”
晋王好不容易才消火,十一娘自然从谏如流,夫妻二人才算终于和好。及次日,浩浩荡荡一行人继续开往云州,在望之距,却见王知礼已然率军出迎,身后部卒竟达上万——真真好在阵仗。
与其说是迎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