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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我不能娶你了。是我无能。”阿桑呜咽着说道。
季秀却突然笑了。他笑得风情万种。
“你不是无能。堂堂阿桑大人,姜姓四寨的首领,大祭司的妻主,又怎么会无能呢?”季秀冷冷嘲道,“你只不过是不爱我罢了。幸好我也从未将你的话当真。你我说到底,不过一场露水姻缘。和我睡过的女人足以百计,你却连睡都没睡过,就算道歉,只怕也轮不到你吧。”
这时候无论阿桑还是季秀,他们都不知道,南离只是面上大度而已。他替他们清场之后,暗中嘱咐人在旁偷窥。南离听说阿桑在季秀献身的时候忍不住吐了出来,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可是南离却也没能得意太久。阿桑并没有像他想象的那般回心转意。无论南离召阿桑来祭宫还是自己回姜寨,阿桑从来都是和衣而卧,背对着他睡觉,不肯给南离半点好脸色,她看他的眼神,就如同看一条毒蛇那般,夹杂着厌恶和恐惧提防。
南离觉得愤怒和委屈,他认定阿桑和季秀余情未了,两个人虽明面上没有藕断丝连,实则暗中想背着他做出什么事情。于是有一日,趁着傍晚吃晚饭的时候,众人俱在,南离待阿桑捧饭给姜姬之后,就含笑开口了:“秀秀从小是和阿桑一处长大的,我这个为人夫君的也拿秀秀当自家兄长一般看待。如今秀秀这么大年纪了,却迟迟未能出嫁,实在令人悬心。妘寨和咱们交好,妘姑的人品相貌大家都是知道的,她在稷下川逗留许久,诚意求娶,似这等痴情且不计秀秀从前的女子,又能有几个?还请母亲大人做主,成全这对好姻缘。”
南离的心思昭然若揭,在座诸人心如明镜,无非是想把季秀远远发落,眼不见心不烦而已。至于妘姑另有心上人,求娶季秀只是为了借粮食,这等事情南离才不会深究。他碍于阿桑,虽不能亲手杀了季秀,但身为大祭司,发落他的办法千条万条。他只求季秀滚得越远越好,哪里会管他的死活?
阿桑却不能不管。她看了看季秀瞬间僵直了的后背和发白的脸色,直接将手中陶碗放下,开始同南离针锋相对地辩论起来。整个过程姜姬作壁上观,一言不发,荷露隔岸观火,抿嘴含笑,青叶低眉敛目,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论口才,阿桑一人又哪里是南离对手,三言两语就落于下风,苦苦挣扎。
那天夜里,阿桑和南离的争吵一直持续到入夜以后。他们从厅堂一路吵到卧房。看着新房里费尽巧思却被无情冷落的陈设,南离悲愤莫名,指着阿桑道:“你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傻子!我一片痴心待你,你不领情,私下里和那个被人睡烂了的男人不清不楚,让整个稷下川都看我的笑话!你滚!滚到那个男人身边去!这屋子是我辛辛苦苦一手一脚盖起来的,你既然看不上我,夜夜睡在这屋子里做什么?”
然而等到阿桑果真木着一张脸,头也不回走出门去的时候,南离又忍不住追到门口:“你若敢去找他,我就把你们扒光衣裳,捆在一起,锁在祭坛上,施以曝晒之刑,我说到做到!”他语无伦次,大祭司的尊严风度全无。
黑夜之中,南离的声音清清楚楚传到很远。一时之间,连荷露房中的欢爱之声也似消音了一般,整个姜家鸦雀无声,只有墙角处秋虫在低低切切地鸣叫。
一片寂静当中,季秀的房门却突然“吱呀”一声打开了。季秀倚在门口,笑得一脸轻佻。“阿桑,过来!大祭司觉得我皮子太白,想晒我一晒,我可不会怕他。”季秀说道。他本因为阿桑的拒绝,已经伤透了心。如今因为阿桑为了他跟南离硬抗,却又忍不住感动。他是听阿桑和南离吵到现在,实在忍无可忍,才开门说话的。他全凭着一腔冲动,至于阿桑会不会嫌弃他脏,南离事后如何惩罚他,他已经全然顾不上了。
南离也料不到季秀竟然到了此时还敢挑衅他,当下惊得说不出话来。他觉得他不能示弱,“砰”地一声把门关上了,做出强硬地赶阿桑走的姿态。但是其实,他却躲在门缝前偷偷往外看,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阿桑,心中既期盼阿桑幡然悔悟,转身推门而入,同他言归于好,又怕阿桑一意孤行,顺水推舟走进季秀的屋子,同季秀风流快活。
暗夜昏沉。阿桑站在院子里,不偏不倚正是南离和季秀两人的中间。她突然觉得很疲倦。她不知道南离在暗中窥视,但是南离的威胁犹在耳边,那新房里亘古弥新的夜明珠淡淡的光亮,令她感到压抑和窒息。她知道季秀在不远处看着她,他打开的房门简直等同于一次温馨的邀请,但是她却很清楚,她没办法过去。
终于阿桑轻轻叹了一口气。她抬脚开始往外头走。她一步又一步,离南离的距离越来越远,一步又一步,从季秀的身边擦身而过。冷月无声,照见她孤独而又彷徨的影子,她一步步走出院子,最后融入了无边的夜色当中。
“妒夫。”阿桑明明已经走得很远了,南离却觉得风中仍旧回荡着她叹息一般的话语。他整个人呆呆靠在门板上,无声无息间已是泪流满面。
第49章 貌合神离(一)
堂堂姜姓四寨的村寨首领被自家夫君赶出家门的事情并没有传得尽人皆知。姜家的家姜姬以一种近似放任的态度漠然旁观这件事。第二天,阿桑被子羽发现的时候,一个人躺在姜寨外头的草地上。
已是秋日,地上阴冷湿寒,露水很重,草坡上的野草也开始枯黄,露出一派萧瑟的气象。故而这个时节,野合的男女已经不大在草坡上过夜。故而子羽走过的时候,见到草坡上孤零零地躺着一个人,心中大感诧异,他再定睛看时,发现那竟是阿桑,忙走过去推醒她。
“夜寒露重,你这样会生病的!”子羽很是关切地说道,但是很快他又想起了什么,语气微微有些酸涩,“不过你生病也没关系,南离是全稷下川最好的医生,他会治好你,季秀也会照顾你的。”
明明南离不许阿桑娶侧夫的事情闹得很大,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子羽对阿桑却有种盲目的信心,认为她坐拥两美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阿桑不知道他是天真地崇拜着她。她还以为他在讽刺她。不过她觉得她这么无能,的确值得被别人好好嘲讽一通。“别说了。”阿桑涩声说道,对于子羽的话,她并不觉得生气,她只觉得心很累,莫名的疲惫。
“倘若我没有成亲,就像你这样,一个人自由自在,那该有多好。”阿桑喃喃说道。
子羽顿时沉默了。他其实并不想一个人走完一生,他觉得很孤单,很寂寞,可是,他暗暗喜欢着的那个人,希望与之白头偕老的那个人,却根本不爱他。
太阳渐渐地越升越高,清晨草叶上的露水也逐渐褪去。阿桑就那样懒洋洋地躺在草地上晒太阳,一动也不动。子羽迟疑着,学着她的样子躺了下来。他躺下来的地方离她算不得太近,但是就这般躺着,知道她就在不远处,他觉得莫名地心安。
他们两个人就这样静静躺在草地上,一句话也不说,什么烦心事情也不用想。不知道过了多久,姜家人终于开始出门寻找阿桑。却偏偏是姜姬最先发现了阿桑的人影。她走到草地上,看了看阿桑,又看了看子羽,声音陡然变了调子:“你……你昨夜竟是和子羽在一起?”声音里抑制不住的惊怒。
子羽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慌乱和羞涩。但是阿桑很快就澄清了。“哪能呢。妒夫怎么会容我去寻别人。”阿桑一翻身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沾着的草叶,声音里无不愤然,“再说,那可是子羽。他是大清早经过这里才碰见我的,大概是觉得好玩吧。”她说到这里,心中也有些疑惑:子羽一大清早的,到姜寨来做什么?
姜姬不动声色:“你先回去。南离出事了。”
阿桑一脸疲惫加茫然:“他那样的人,能出什么事?”她想起南离的手段,不觉冷笑。
“他昏迷了。请若苍过来看,说他误饮了太多忘忧散。”姜姬低声道,“他若醒不过来,祭宫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阿桑拔腿就往家里跑,她虽然对南离很不满,但是从来没想过要他死。她的步子是那么急,被草地上的草绊了一下,踉踉跄跄差点摔倒,她却浑然不在意。
子羽听说了这个惊悚的消息,原本也要跟过去的,然而姜姬却叫住了他:“子羽,他们夫妻之间的事情,你跟过去做什么?”
子羽迟疑了一下,还没有回答,姜姬已经缓缓问道:“子羽,好孩子,你跟我说句实话,你迟迟不肯嫁人,心中是不是喜欢阿桑?”
姜姬虽然是在发问,可是分明是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