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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是铁奴,不会对自己的儿子失望!
第199章 始料不及(下)
夷庚七年四月,沈弄璋与穆砺琛带着一家人回盛州穆阳县扫墓后,正打算就此返回启国外湖,却得到曙城传来的消息,曙城新开了一家文宝斋,专卖文房四宝,而且,将与翰章商队一起为王宫提供优质宣纸。
乔真在信中说,文宝斋的纸张售价比翰章还低一些。负责采买宫中用品的少府之人乃是去年选拔上来的新人,很想做出一番成绩,是以才将本属于翰章商队的生意分出了一半给文宝斋。这其中,也有对翰章商队的暗示意味——要他们降价。
去年被傅柔选定的考生们,今年陆陆续续上任,按照翰章商队在拓国、在曙城的知名度,只要打点到位,绝不至于出现问题。除非,经手之人私相授受。
那个文宝斋,沈弄璋倒是有所耳闻,说起来,他们的根基就在盛州。纸张质量比之翰章商队的略逊一筹,但价格也确实低一些。
既然事情已经发生,反倒提醒了沈弄璋,该去各个州的商铺走一走,看一看新官上任后对商铺都有哪些影响,该如何应对。
原本想要返回外湖的行程就此更改,沈弄璋一家人转头向北,去了闵州。
肖长山已经是盛州牧,翰章商铺在盛州如鱼得水,沈弄璋放心得很,她要去闵州看一看,是否又有什么新上任的官员没有打点到位,暗中有些小动作。
五月中旬,一家四口于一早进了闵州州府所在的扬城后,落脚在一个热闹的小饭馆吃早饭垫垫肚子,同时听一听最近街头巷尾百姓热衷的话题。
首先听进耳中的是百姓们茶余饭后热议的一项王命——
“国君的政令没错。那些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只因家中有钱,便可请家生子冒名顶替考试并获取名次,捞到官职,对咱们苦哈哈的人来说,就是不公平,该杀!”
“还以为国君并不知道这些,与先君一样也是放任这些蠹虫坑害我等,好在国君明察!”
“听说作弊之人有举家外逃的,还是被国君派人抓了回来,誓要将作弊之人处以极刑!”
“杀一儆百,总归对咱们是大大的好事。”
“这个女国君,当真是……开天辟地第一个!”
“快吃,别错过行刑时间。”
……
沈弄璋一家四口坐在酒馆的偏僻一角,听着旁边几桌人说得唾沫横飞,对傅柔竖起了拇指,脸上也挂着淡淡的笑意。
傅柔的政绩被百姓认可,等于作为国君的她被百姓接纳,古往今来,乃是女子之中第一人。
而且,这政令确实处于公心,既震慑了蝇营狗苟之辈,更激励了最底层的百姓,博得他们的尊重和人心,实在是用心之作。
既然正赶上行刑,沈弄璋和穆砺琛也放下筷子,打算将穆建镐和穆建敏送去商铺后,便跟着人群去刑场。
然而,穆建镐和穆建敏拍着胸脯保证他们不怕血腥,坚持也要去刑场,穆砺琛便不再阻拦,带着他们一同前往。
扬城的刑场在西城门外五里处的一个小山坳中,这里没有树木,只是一片石头围成的坳地,由于没有遮挡物,阳光直接照下来,竟比城中更热一些。
虽然今日所杀的都是作弊骗官之辈,论罪并不致死,但百姓苦贪官之久,历朝历代没有断过,因此,都将这场行刑当作是杀贪官泄愤,十分激动。
不到午时,刑场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以至于十三个罪犯乃是被官兵推开人群拖进刑场的。
恨贪官恨得牙痒痒的百姓将所有的恨意都宣泄在这十三人身上,不少人从地上捡起小石子或小石块,对着十三人劈头盖脸地砸过去泄愤!
沈弄璋和穆砺琛拉着穆建镐和穆建敏,不让他们去凑这样无谓的热闹,直到十三人被推进刑场,才看到了他们的模样。
穆建镐和穆建敏从人群的缝隙中努力看着被打得血流满面的十三人,穆建镐突然如遭雷殛般身子一僵,呆在原地!
那十三个人中有一个瘦弱的少年,虽然满脸是血,穆建镐仍是认出了他——吕亢!
吕亢脸色惨白,精神萎靡,既没有表情也没有动,双目无神地看着面前的空地,仿佛一尊染血的白瓷人。
“吕亢!他怎么会在这里!”穆建敏也认出了吕亢,低声惊叫一声。
吕亢?!岂非就是穆建镐借了身份的那个少年——沈弄璋与穆砺琛对视一眼,神色一变。
“娘!爹!救他!他是无辜的!”穆建敏用力扯着沈弄璋和穆砺琛的手臂,急切得跺脚。
与此同时,穆砺琛已经察觉到穆建镐的异常——他的身体紧绷,显然是续了力,准备随时冲出去!
双手一抬,穆砺琛用力压住穆建镐的双肩,阻止他可能做出的任何不理智的行为。
穆建敏已看出父亲脸色不善,只好改为央求母亲:“娘!娘!”
刑场上,闵州牧程群正在宣读十三人的罪状,沈弄璋皱着眉抓住了穆建敏的手臂,暗示她不要说话。
穆建敏哪里还能冷静地分析沈弄璋的暗示,已急得红了眼睛,眼泪难以遏制地快速滑下,小声央求着:“娘,救救他!”
旁边有人耳尖,听到她的话,以为是孩子年纪小,还不能区分善恶,只会怜悯,竟耐心地解释道:“小姑娘,如果放任这些人不管,他们以后就会变成贪官,不停地压榨剥削咱们,没必要同情他们。”
“胡说……”穆建敏正要争辩,便迎上了沈弄璋冰冷的目光。
这眼神肃杀至极,穆建敏长这么大从未见过,一时被震慑得失了声。
彼时,程群已经读完了罪状,下令:“斩!”
穆建镐浑然忘我地向前一冲,双肩却传来巨大的力量,将他狠狠地按在原地动弹不得!
忿忿地转头,穆建镐抬起模糊的泪眼看着阻止自己的父亲,哽咽着咬了咬牙,才将“为什么”三个字艰难地咽回肚里。
耳旁突然传来穆建敏的一声压抑的叫声,穆建镐循声转头,看到母亲已经将手扣在穆建敏的双眼之上,不让她看到血腥的行刑场面。
人群突然爆发出欢呼声,在庆祝这场公正的刑罚!
穆建镐一惊,右肩忽然一松——不知父亲要做什么,但这是唯一的机会!
正要趁机挣脱,有力的手指已经捏住他的下颌,将他的头强行拧过去,正视已然被斩头的十三具尸体上。
穆建镐看到吕亢纤瘦的尸身倒在血泊之中,头颅已离开躯体,跌在不远处,心中大恸!
气血翻涌中,忽地发出“啊——”的嘶声呐喊,转身挤出了人群!
穆建敏虽然没有看到吕亢的尸身,但从二哥的嘶喊中已知发生了什么。想到前年看到吕亢,他还是一个乐观的、努力活着的少年,如今,却已身首异处,不由得也失声痛哭起来!
周围人还在欢呼,淹没了穆建镐的嘶吼声,也淹没了穆建敏的哭声……
沈弄璋扶着穆建敏,穆砺琛分开人群去追穆建镐,一家四口在极度阴郁的心情中,离开了刑场。
穆建镐没有跑出多远,便钻进了路旁一小片树林中,发疯一样用拳头捶打着一棵小树,十几下之后,小树干承受不住他的力道,“咔嚓”一声拦腰折断。
穆建镐显然还没有发泄完毕,扭身又转到旁边一棵树前,继续捶打细弱的树干。
穆建敏第一次看到如此失态的二哥,有些慌张,有些担心,剩下的心思仍旧留在吕亢那张毫无留恋的惨败面容上。她不能想象吕亢是怎样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罪名,这不是他的错,他是无辜的!
穆建镐虽然借了他的身份,却没有贪那一官半职,他们谁都没有伤害别人,为什么要遭受这样的横祸与折磨?
越想越是伤心,哭声已完全止不住。
泪眼之中,看到父亲穆砺琛高大的身影到了穆建镐身边,一伸手,便扯着穆建镐的衣领,将他拖行到树林深处一棵足有一人抱的古树前,摔在地上!
“你穆二公子天纵奇才,这般厉害,怎么只拣弱的欺负?”穆砺琛冰冷又刻薄的声音在穆建镐头顶上响起。
“不要因为你的任性让更多的人和物为你牺牲!想发泄,来,打这棵!”穆砺琛指着眼前的大树,沉声道。
被穆砺琛拖行一段,又被痛骂一通,穆建镐已经恢复了理智,知道了自己的错处。然而,他仍旧无法接受吕亢的死,瘫坐在枯枝败叶的地上,肩膀微微颤抖着,一时有些无助地无声饮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