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秃蛟不住打量着他,桀桀怪笑道:“你总算如愿以偿了,把十万金珠交出,郑某放你一条生路……”
“呸!事到如今,你仍然想要十万金珠,真是无可救药。喂!你怎么也躲在茭白船上的?难道你想加入九姓渔户做贱民?”
秃蛟火起,抡铁划桨,怒吼道:“小子无礼,你敢侮辱郑某,罪该万死。太爷在这里等候山海夜叉回来……”
“哈哈!山海夜叉已到下游与水鬼钱江会合,被在下擒住,带往竹林湾与青面兽鱼鹰打交道被他们乘乱逃掉了,是否会回来尚难逆料,你在此地守株待兔,岂不太傻?柏某也在找他,你可以带着爪牙滚蛋了。”
秃蛟更是怒火冲天,大吼一声,一桨扫来。
铁划桨重有八十斤,长有八尺,桨柄粗如儿臂,桨叶宽有一尺,两面开叉锋利如刀,没有五六百斤神力,怎使得动这种重家伙?罡风虎虎,像大刀一般横劈而来,锐不可当,一桨足将三五个人砍断,任何血肉之躯,也禁不起划桨一击。
柏青山一声长笑,猛地虎扑而上,桨从身上呼啸而过,他头前脚后射出,双手已搭上了秃蛟的脸部与肩颈。
秃蛟大骇,向下挫倒,双手抬桨招变“虎拒柴门”自救。
柏青山冷笑一声,屹立如山,伸左脚点上对方的小腹,冷笑道:“阁下,你要死还是要活呢?”
秃蛟连发三次劲,毫无用处,宛若晴蜓撼铁柱,铁划桨在柏青山手中纹丝不动,不由大骇,正想放桨脱身,已来不及了,靴尖已踏在丹田上,不由心胆俱寒,变色道:“脚下留情……”
“留什么情?”柏青山问。
“十万金珠我不要了。”
“你要什么?”
“要回我自己的命。”
“你倒真会打算。”
“郑某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得罪。”
“你给我滚蛋,限你立即离开兰江的江水。”
“是,遵命。”
柏青山放了划桨,冷笑道:“下次碰头,在下要废了你,记住了。”
秃蛟向后倒跃,回到前舱顶,举桨大吼道:“开船!到江上送他的终。”
茭白船突然向外移动,速度甚快。
原来水中有二十余名水贼,将船往江心送。
岸上,呐喊声大起,五六十名郑家的子弟从埋伏处抢出,招了六艘小舟冲向江畔往水里放。
柏青山大笑道:“好吧,在下陪你在水中玩玩。”一面说,一面举腿解靴。
秃蛟将划桨放下,拔出腰佩的短刀叫:“你下去,不然在下下令将船弄翻,你还是要下水。”
“呵呵!你弄翻船与我何干?船又不是我的。”
“船上有被捆了的八名船夫,都是山海夜叉的爪牙。”
“他们该死。”
“还有六名粉头。”
“哦!在下岂能连累这些可怜的女人?”
“所以你最好跳下水去。”
“好,咱们水里见……”
蓦地,中舱内突然传出一阵琴声,一串杂乱无章的音符,时高时低地跳动,那奇异的弦声具有令人狂乱与昏眩的魔力,突然君临令人措手不及。
船突然慢下来了。
秃蛟大叫一声,飞跃而起,“噗通”水响震耳,不见了。
河湾的水平静,碧绿的水深不见底,船不再移动,漂浮在原处。
岸旁已泛水的六艘小舟,并未向外驶出,六十余名郑家的子弟,坐在船上发呆,显然也被琴音所迷。
相距在十余丈外,琴音的威力可怕极了。
在水中控船的人,潜水向江心逃换气时匆匆出水,吸口气便重行潜入,似已知道惟有潜下水中,方可避免琴音的惊扰。
秃蛟入水之后,逃得最快,已片刻间,便在五六十丈外出水换气。
柏青山盘坐在舱顶,默运神功抗拒琴音的侵袭。
开始时他额上冒汗,脸色苍白。但不久之后,他终于定下了心神,脸色渐渐恢复红润,吸呼已可控制自如了。
琴音突转高亢,充满了杀伐之音,以征弦的主音急剧地跳动,像狂风暴雨,和弦揉出的音符像是万丈波涛冲击崖岸。
隐约中,听到了千军呼号,万马奔腾,令人激动得似要发狂。
“杀……”岸旁小舟上的人狂叫,涌上岸立即展开自相残杀的狠拼。
柏青山额上再次冒汗,心跳加剧。
在无可抗拒的杀伐琴声中,他突然引吭长啸,像是天宇中突然传来了疾风迅雷的声音,令人霍然一震。
琴音倏止,似乎万籁俱寂。
岸上的人,突然发足狂奔而去,河滩上遗尸八具。
柏青山似已脱力,脸色苍白,冷汗彻体,闭上虎目养神。
久久,他听到舱内传来了娇嫩的呼唤声:“小芳,去把客人请来。”
舱窗徐开,丽影出现,一个绿衣少女像一朵绿云,翩然升上了舱顶,是一个梳只丫髻,穿长裙,侍女打扮的十五六岁小婢女。
“请柏爷入舱待茶。”侍女向他曼声说。
他拭掉额上的冷汗,沉静地穿好快靴,深深吸入一口气,从容地起立道:“姑娘请领路。”
进入舱中,他怔住了。
他认为操琴的人已练至以音杀人的境界,最少也在琴上下了一甲子苦功,不然岂能臻此?令他大感惊骇的是,操琴的人不是白发苍苍的老人,而是一位绝色少女。
案上,摆了一具其色黝黑,隐现云雷纹的古琴。
一位梳宫髻,年约十七八的妙龄少女端坐在案前,以她那双令人想做梦的明眸,含笑注视着来客。
“真美!好一位动人的少女。”他心中在暗叫。
他绝难相信这位美丽的少女是茭白船的粉头,那是一位清丽出尘,天真无邪的美丽少女,脂粉不施天然国色,一身蓝色衫裙未戴佩饰,更显得清丽脱俗,毫无风尘之色。
案两端,另有三名二十余岁的女郎,穿着她们传统的九姓渔户衫裙,薄施脂粉,倒有七八分姿色。
蓝衣少女脸色庄严,虚抬右手说道:“柏爷请坐,休嫌简慢。”
他在窗下落坐,目光落在那具古琴上,神色肃穆地谢坐毕,说:“姑娘宠召,不敢不来。姑娘的芳名,能否见告?”
少女不住打量着他,答非所问地道:“你相貌堂堂,不像是个江洋大盗。”
他淡淡一笑,说:“柏某顶天立地,出身清清白白人家。”
“那你从何处得来的十万金珠?”
“怪事,以兰溪小城来说,百万富豪至少有十家以上,柏某出门游历,行万里路,携带十万金珠做盘缠,算得了什么?”
“你倒会花钱,哪用得了这许多金银?”
“千金散尽还复来,有金银不花岂不是守财奴?”
“贱妾有所求于君,可否借千金为这几位女郎脱藉?”
柏青山哈哈大笑。
少女微愠地问道:“你笑什么?”
他止住了笑道:“姑娘必定不是船上人,所以有此奇异的要求。”
“你以为我所求不合情理?”
“不错。”
“愿闻其详。”
“其一,茭白船上的姑娘,不是被人拐送入火坑的人;其二,她们是官府有案的贱民……”
“住口!你看不起贱民?”姑娘怒声问。
“在下并无此意,我柏家三代以来,家中只雇请长工而不雇奴婢。但目下是朱家皇朝的天下,我柏青山再胆大妄为,也不敢与皇朝为敌,王法规定要将九姓渔户打入十八层地狱,我柏青山无能为力。即使改朝代,九姓渔户是否能翻身,恐怕仍是疑问。
“你可以去问贼丐焦廷,惰民源自宋代,经历三朝,迄今已数百年之久,仍然名列贱民。贼丐焦廷不愿侪身于惰民之列,但他仍然穿了黑衣黑裤,可知风俗使然,即使想改也难以改变习俗。你我即使可以不顾一切将她们带走,也绝难令她们获得好归宿。
“你看,她们生长在船上,举止与常人不同,有一双天足,如何能踏大户人家之门?如果你不顾一切将她们带走,她们的亲人如何回复官府?在下真不敢设想。好吧,我答应你,等我追回金珠,即以千金交给姑娘办理。姑娘信得过在下么?”
“你的金珠不在了?”
“昨天被人劫走了。”
“咦!你能抗拒琴音,兰溪附近绝对无人能奈何你……”
“只在下孤身一人,有天大本事也毫无用处。正如姑娘艺臻化境,也难与朝廷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朱家子孙抗衡一样道理。”
“你怎知我艺臻化境?”
“呵呵!你如果不是身怀绝技,岂能御音制人于二十丈外?你这具琴本身的魔音,威力只能远达十丈左右。”
“咦!你知道这琴的来历?”
“这是南宋音律大家吕凤梧亲制的雷琴。琴材得自金沙江水滨,不知是金是木,取得时正被雷火所燔,制成后带有云雷纹,所以叫做雷琴,比常琴长三寸六分。元人南下,吕家随宋室南渡,雷琴失踪,落入一位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