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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德鞠躬,噤声站在江玄离身后。
雪白窗牖可见三个人影。
一个是坐在古铜镜前的苏灵南,一位则是嬉皮笑脸的世子江占峯,还有一个是宫女灵羽。
他站在雪白窗牖边,看不清三人的面目表情。
只听见江占峯朝苏灵南递去了一把纸扇,嬉皮笑脸的问道:“苏小娘子,你喜欢吗?”
而她点头,竟然顺应道:“喜欢。”
他眉峰紧拢,饱满的嘴唇微微颤动,眼底散发噬骨的寒意。
李德小心翼翼的跟在身后,眼睁睁盯着摄政王白净的手背,青筋渐渐暴起。
纤长指骨紧握,成了一个隐忍的拳头。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需要隐忍的摄政王。
他吓得站在江玄离身后,捧起准备好的便装和纸扇,连方寸呼吸都小心翼翼。
朝气十足的雄浑声音从殿内传出。
“苏小娘子跟我一起出宫,”江占峯热情邀约她,朝气道:“今日民间可热闹了,本世子带你玩遍儿祟元城!”
她似是沉默了一会儿,最后声音清脆道:“好呀。”
灵羽倒是个懂事儿的,当即走出来,小声提醒道:“苏姑娘,我看这事儿,得先跟王爷请示一声。”
“上次、上次。。。。。。”她忽然想起江玄离生气时,那副隐忍的面孔,心下一颤,瞬间结巴起来。
“上次怎么了?”苏灵南倒是一脸无所谓,漫不经心问道。
灵羽顿了顿,才勉强平复心境道:“上次你和世子出宫,未跟王爷请示,王爷可生气了。”
“谢姑姑都被罚了二十大板!”她一想起来,眉心就紧皱,“现在谢姑姑还痛着呢。”
“不仅如此,王爷还将奴婢也骂了,说奴婢照看苏姑娘不周。。。。。。。”
眨眼之间,灵羽扑通跪下来,朝着苏灵南磕了好几个响头,“苏姑娘,你就这样跟着世子出宫,奴婢。。。。。。奴婢要被王爷打死的。。。。。。”
“不怕不怕——”苏灵南俯身,将灵羽扶起来,“你告诉我师父,有什么脾气冲我来,别乱祸祸人!”
“今日乞巧节,我就跟世子出宫了,”她双手环抱,一副恃宠生娇的模样,义正言辞道:“师父要罚,就等我回来罚我吧!”
江玄离冷冷的站在窗雕边,面色一沉,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
黑睫猛烈颤抖,眼瞳幽深,深不见底。
只见那个拳头,被他攥握的发红发紫。
李德端着木架盘的双手猛烈颤抖,身子躬得更厉害了。
他心底嘀咕道,也不知道这苏姑娘什么来头,竟然敢在背后对摄政王这么说话,偏偏摄政王爷只是一味隐忍,并未发火。
他只能噤声,站在江玄离身后,屏气凝神。
“马上回明德殿——”江玄离唇缝轻启,声音如深冬般寒冷。
李德规规矩矩的捧着木架盘,双手颤抖,小心翼翼的跟在江玄离身后。
他咬牙,横心问道:“那。。。。。。王爷,还出宫吗?”
江玄离停下了脚步,回头又望了望窗牖中映射的两具身影,冷冷道:“不需要了——”
。。。。。。
民间的乞巧节热闹非凡。
绥朝民风并不害羞,即便夜渐渐深沉,六街三市也照样可见女子出街。
琳琅满目的街巷,处处张灯结彩。
祟元城接袂成帷,毂击肩摩。沸沸扬扬的花市,胭脂粉味极重。
她就知道江占峯肯定要带她来花街巷柳。
上次出宫,他也将她来到了醉玉坊。
苏灵南一向很讨厌这种地方,浓郁的胭脂水粉使她一阵作呕。
他偏偏说,醉玉坊虽是风尘酒楼,酒食却极好,几乎和宫里的御菜不分上下。
五彩花灯笼,醉玉坊灯红酒绿,烟花风尘。
老鸨热情的迎上来,很热情的跟江占峯打招呼。
“世子又来醉玉坊了呀?”一位穿得花枝招展的老女人热情招呼,举手投足间风尘韵味十足。
与苏灵南眼角处浑然天成的妩媚不同,这些花楼中的女子,身上的妩媚是屈尊的风尘。
苏灵南一身朴素的白衣绣裙。
普通的裁剪被玲珑身段包裹,遮不住的婀娜身姿,眉眼间透着雍容大气。
老鸨也不由多看了她几眼,“上次你来,还是个俊美的小公子,今日却变成了碧玉美人?”
“世子果然是好眼光,”老鸨支开一道羽扇,轻掩口鼻,始终用卖弄风情的语气,含笑道:“小斑鸠这是有小娘了呀?”
如果没猜错,这‘小斑鸠’就是江占峯的私生子。
她实在不想跟他的私生子有丝毫牵扯,眼神恹恹,表情透着不耐烦。
“我不想留在这儿,”她白衣袖袍轻晃,言语冷漠道:“世子若想留在醉玉坊,便留这儿吧。”
“反正跟我没关系。”
她转身打算离开,江占峯却一把拉住了她,“你要去哪儿?”
她玲珑身子顿了顿,冷言冷语道:“我自有去处。”
“不行,我不放心,”江占峯拉住了她的玉腕,隔着轻薄的白纱袖袍,行为还算正经,并未乘机占便宜。
“这祟元城,就属醉玉坊的女儿酿最好喝,”他挑动眉头,低沉道:“你上次不也说好喝吗?”
苏灵南柳腰微转,五颜六色彩灯照耀下,琥珀瞳眸璀璨夺人。
她眼神溢出几丝轻蔑,轻扬唇瓣,浅笑道:“世子,你果然还是没见过世面。”
“醉玉坊的菜品好吃,”她双手环抱,不经意间,露出儿时混傀市的痞相,“但论酒味,醉玉坊只能算是次品。”
“哦?”他单手扶住下巴,饶有兴趣的打量了她玲珑身子几眼,不可思议道:“苏小娘子,你真是处处给我惊喜啊——”
“走不走?”她挑动两条柳叶眉,眼睛弯弯,痞笑道:“我带你喝这世间真正的美酒!”
江占峯压低了眉峰,突然来了几分兴致,顺应道:“走——”
(三)“阿南,这是你的亲生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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闹市有条狭窄的小街巷。
明明与闹市隔得很近,不过一道斑驳古墙的距离,这条小街巷却像与世隔绝的林园。
安静的不可思议。
漆黑的小街巷,伸手不见五指。苏灵南凭借着记忆,在这条黝黑的小巷流畅行走。
江占峯一脸茫然的跟在苏灵南身后,环视了黑漆漆的四周,眉峰渐渐拢起。
“这个地方,苏小娘子是怎么找到的?”他打听过苏灵南,她五岁时便孤身一人,可见她小时候,生活凄楚。
苏灵南走在前面,一脸无所谓,随性道:“六岁那年冬天,我又饿又冷,在这里讨了一杯热酒,就找到了——”
街巷无比漆黑,走在前方的那身白衣唯美飘动,他盯着她小巧的身子,眼中忽然涌现一丝心疼。
他默默跟在苏灵南身后,脑中一直联想着,她又饿又冷的童年。
这样娇小玲珑的身子,又是怎样一个人渡过了无数寒冬?
他眼中泛起一阵涟漪。
走到尽头,是一个破烂的茅草屋。
破碎的瓦罐堆砌成了一座山丘。
顺着空旷的泥地,四周一片荒芜,落寞萧条。
推开两道松松垮垮的栅栏,苏灵南熟门熟路的推敲着那扇破烂屋门。
“倪大叔!”清脆的声音欣喜唤道。
倪大叔从屋内出来,随意披了一件满是补丁的外衫,眼神不耐烦,怒声骂道:“是谁啊?”
他睡眼惺忪的擦了擦眼睛,直到看见熟悉的琥珀色异瞳,他瞬间热泪盈眶,“是阿南吗?”
“阿南回来了吗?”他欣喜若狂的上下打量苏灵南,“阿南长得越发标致了,就像。。。。。。”
“就像什么?”苏灵南疑惑问道。
他一时高兴,差点说漏了嘴,还好及时刹住了,“没什么。”
记得上次见倪大叔,是跟江玄离去清风观之前。
仔细算下来,也有几年未见。倪大叔两鬓都斑白了,眼角满是皱褶,已然露出苍老之态。
“倪大叔,我要喝酒!”苏灵南笑着去挽他的臂弯,就像依偎长辈一样,撒娇道:“我要喝你的陈年桃花酒露!”
“死丫头!”他咬紧下唇,手指弯曲轻敲她饱满圆润的额头,有点心痛道:“你就知道讹倪大叔!”
陈年桃花酒露,取自芸霖雪山。雪山情况恶劣,不适合开桃花。
春天阳光透入雪山,雪山初化,山顶才能开上那么几朵娇嫩的桃花。
经历过雪虐风饕的桃花,细嫩花瓣有雪山浸润独特的甘甜。
再用千年雪山的泉露浸泡,酒酿用以陈年酒水,再放置黑泥中存储十年以上。
这些法子,酿酒的人都知道。可即便照做,也没有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