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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拔将军是说?”
“不能再等了,我们所带的箭枝不多,现在射一轮,狼群退一点,转眼又冲上来。等到我们的箭射光了,狼群就冲过来吃了我们。只要能够退出三十里,九王的大军跟上来,带着强弓利箭,打几千头狼不是难事,可是我们现在,越来越抗不住了。”
大君摇头:“可是又怎么冲出去?”
拓拔山月仰头望了望天空:“天黑了,该点火了。”
旭达罕猛地醒悟过来:“点起火把,所有人都点起火把!”
数百支火把把周围照得一片通明,虎豹骑武士们的箭壶几乎空了。贵木拔出战刀挡在大君面前:“我护卫父亲。”
比莫干和铁由也夹峙在父亲身后。
旭达罕猛地举手:“冲锋,把火把都扔出去!”
虎豹骑稍微地停顿,整齐了马步之后,仿佛洪水开闸的瞬间,数百匹战马以排山倒海的力量冲锋出去,狼群被这种气势震惊了,它们退了一步,而后猛然恢复了凶猛,以同样的势头对着人群发起了冲锋。
虎豹骑们在奔近到一百步的地方对着狼群掷出了火把。无数火把划出照亮夜空的轨迹,翻滚着在狼群中溅开,灼热和光亮在狼群中炸开了一个缺口。它们不安地四处奔跑,虎豹骑围护着大君,在短暂的瞬间冲过了缺口。
一声高亢甚至尖锐的狼吼在夜空中反复回荡,拓拔山月猛地回头,看见漆黑的山影上一头白色的狼影仰头对着天空。
“这才是真的狼王吧?”拓拔山月勒马回望,高举起貔貅刀,斩落了又一颗狼头。
狼群围绕着虎豹骑的队伍追咬,它们中奔跑得最快的野狼在前面阻挡,其余的在后面围堵。它们对着马腹,锋利的狼爪和狼牙都可以瞬间把马的整个内脏掏出来。
大君这时才贴近看清了狼群,明白拓拔山月的决定是何等的急迫。这样庞大的狼群,后面层层叠叠都是狼的灰色在涌动,再不冲锋,射光了所有箭的虎豹骑只是它们嘴里的一块肉。
惨叫声开始从阵后传来,贵木满脸都是狼血,回头的瞬间看见一匹战马倒在地上,狼群已经啃食了一整条马腿。那名落马的虎豹骑战士已经倒在了血泊里,狼皮的灰色包裹了他。
“别看了!”拓拔山月拖着貔貅刀冲上来大吼,“畜生就是这样,咬掉一条马腿,是怕它还能跑,再就不管了。战场上,人何尝不是这样?”
整个虎豹骑两个百人队已经完全被狼群冲散了,只有拓拔山月和贵木比莫干仗着刀术还能跟紧大君,拓拔山月满脸都是狼血,他那匹黑马仿佛真的嗅到了战马的味道,狂躁得像是一条恶龙,狠狠地注视着周围逼近的野狼。
“父亲!”旭达罕在远处大吼了一声。
拓拔山月和贵木惊得回头,看见一条灰色的足有驴子大的狼猛然从狼群中跳了起来,那一瞬间,它临空扑下。而大君的重剑被脚下那头狼的利齿咬住,身子完全暴露在狼的爪牙之下。
“大君!”比莫干去摸腰间,拔出了弓,箭壶却是空的。
只是短短的一瞬间,成群的野狼就把大君和整个队伍隔开了。大君抬头看了一眼空中的大狼,猛地伸出手臂挡在小儿子的身前。他以手臂去封狼吻,却没有拓拔山月小臂上的厚甲。
血溅在阿苏勒的脸上,他清楚地看见狼牙咬紧了父亲的胳膊,父亲忍着剧痛放手抛下重剑,拔出自己胸前的小刀,把狼的脖子砍开了一半。
一匹狡猾的狼从马下恶狠狠地一扑,前爪探进了大君座马的胸口。不是亲眼见过的人无法想像那匹恶狼竟然像是人一样,一爪生生地掏出了骏马的心脏。
大君抱着儿子一齐摔下了马背。
咬住重剑的狼放弃了武器,一口咬死了大君的小腿。大君坐在地上,在那匹狼来得及撕下他的肌肉前,又是一刀割开了它的半边脖子。
阿苏勒滚了出去。
绝大的恐惧牢牢地抓住了他,无处不是恶狼的腥臭气味,他暴露在狼群面前,对着流涎的狼口。
“火把!火把!”远处的比莫干忽然想了起来,对着身边的所有虎豹骑大吼,“把剩下的火把全部给我扔出去,烧出一条路!”
火把纷纷地落在狼群里,着火的狼整个皮毛燃烧起来,发出焦臭的味道。野物天生就害怕火焰,它们跳窜着闪开,大君和虎豹骑之间有了一条通路。
比莫干犹豫了一下,跳下战马,一刀劈在自己战马的马臀上。
战马几乎是惊跳起来,本来畏惧着狼群的战马此时完全跑疯了,草原上的公马对狼群也是可怕的敌人。它们的铁蹄踢出去的时候,完全可以踢暴一头狼的头骨。战马长嘶着冲向了大君。狼群纷纷地闪避。
“父亲!上马!上马!抓住马啊!”比莫干吼着。
大君是驯马的好手,谁都知道他赐给比莫干的雪漭是自己从一匹疯狂的公马驯服为坐骑的。
那匹马从大君身边一闪而过的时候,大君猛地回头看着颤抖的阿苏勒。
“阿爸……”
大君像是完全没有听见儿子们在远处的呼喊,对着阿苏勒缓缓地张开了双臂:“阿苏勒,别怕,别怕,到阿爸这里来。”
阿苏勒看着他的眼睛,那双有着白翳的、一贯犀利如刀的眼睛。平生第一次,他感觉到父亲眼里有那么多那么多的话要告诉他,可是此时已经来不及了,父亲背后的狼群闪开了一条道路。
他挣扎着扑过去抱住了父亲。
“阿苏勒……阿苏勒不要怕,跟着阿爸。”大君缓缓地站了起来,他的腿上和胳膊上都在流血。
他忽然感到肩上一阵剧痛,他猛地扭头,看见了那个白色的狼影,它像是小马那么大小,浑身都是虬结的肌肉。而那张钳子一样的狼嘴咬住了他的肩膀。那是狼王,狼王悄无声息地藏在狼群里逼近,就像黑狼逼近拓拔山月那样。
他想再去效仿刚才的办法杀狼,可是他抱着自己的儿子,而刀也无法运在肩后用力。
“就这么死了啊。”他心里低低地叹息了一声。他知道这样一头狼,只要一扭头,可以把他整个肩膀的肌肉都撕下来。他轻轻闭上了眼睛。
无人预料到这个瞬间发生的事情。那个虚弱胆小的小儿子忽然在父亲的怀里伸出了手,他的拳头重击在狼头上,瞬间爆发出去的力量使得狼王也眩晕着后仰了一下,松开大君的肩膀倒摔出去。
大君诧异地看着小儿子站在自己的身前,就像是那次保护真颜部的小女孩一样,张开双臂把自己拦在身后。
“阿苏勒!阿苏勒闪开!你想干什么?”大君咆哮着,他看见那匹白狼已经缓缓地站了起来,它绿色的眼睛里光芒更甚,像是邪恶的宝石一样。
“阿爸,我很爱你和阿妈,我不想姆妈死,更想永远都和你和阿妈在一起。”阿苏勒回头看着他,“阿爸,我会用刀的,木犁将军教过我,我会保护你的。”
孩子跳下马背,大君要伸手去拉他,却没有拉住。他从地上拾起了大君落下的重剑,那柄足有他那么长的大剑在他手下显得那么的笨重和可笑,可是他高高把长剑举起来,举过头顶,仿佛举着整个天空。
白狼似乎在畏惧着什么,不敢迫近,别的狼也只是在周围徘徊。
“跟着我念,依马德、古拉尔、纳戈尔轰加,这是你祖宗的血!”黑暗里的声音再次回响在耳边。
阿苏勒感觉到了那种可怕的脉动,向着无尽黑暗里沉沦的感觉又回来了。可怕的力量仿佛火焰一样流向全身各处,不规则的脉动像是要把他整个身体撕裂,眼前开始发黑,黑得越来越浓郁。剑在手里变得很轻,狼骚味闻不到了,心里渴望着血的温暖和味道。
无尽的黑暗压了下来,又回到了那个黑夜。那一钩冰冷的月还照在他头顶,浓腥温热的液体泼溅在他脸上,那刀锋的铁色上走着鲜红的痕迹,无数的枪尖从雪白的胸膛里涌现。
还是那笑容,带着最后一丝温暖的唇吻在他的额头。
他高高地举起了父亲的重剑,火光照在他雪白的大袖上,变幻有如鬼魅。
“依马德、古拉尔、纳戈尔轰加,这是我祖宗的血!”
所有人都听见他的声音在黑夜和狼嚎中爆炸开来,那是狮子的声音,在震撼整个狼群。
“依马德、古拉尔、纳戈尔轰加!”孩子的声音被狼群的腥风扭曲了,“这是我祖宗的……血!”
他的身体一震,而后握剑的手忽然坚硬如铁石。几乎是同一瞬间,他和白狼一齐向着对方冲了过去,狼行有如奔马,孩子的冲击仿佛狮子。
“白狼团!”比莫干指着那匹白狼,忽然大吼。
可是已经无人去注意他的吼声,落地火把的光中,孩子在距离白狼一丈的地方,旋身挥舞重剑。四尺长的剑刃在他身边旋动,一个巨大的完美的圆形对着白狼劈斩出去。无人能够比喻那个圆的完美,仿佛天地初造的瞬间那一刀就在那里,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