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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在堂下站了良久,才听他慢悠悠问道:“还有多远压境?”
那副将上前一步,拱手回道:“回禀皇上,还有八十里。”
“谁领的兵,七皇子还有九皇子?”
那人眉头一皱,不明白为什么他会知道是二人中的一位领兵出征,“是七皇子。”
“嗯。”洛白轻轻点了点头,“你先下去吧。”他一边说着,一边执笔蘸了蘸墨,侧头一笔一笔地将那幅画又细致地修饰了一番,却好似始终不能满意一般,一直不肯放下笔。
“朕觉得玉壶那日在踏秋宫的荷塘边上抚琴时,很美,却不知为何,总是不能画出那样的姿态来,来去都觉得缺少些什么。”他说这话,有些像自言自语。
顾宸用扇骨幽幽地敲了两下轮椅,问道:“皇上觉得是少了些什么?”
洛白闻言抬眼瞄了他一眼,继而又重新将眼睛半掩下去,无奈笑道:“约摸是朕多心了。”说着,便将笔撂在了一边。
顾宸瞧他放下了笔,便开口道:“无琼富庶,当说是兵强马壮,此番百里和擎苍双双失踪,这场仗,怕要是场恶战。”
洛白捏起兽首纸镇,仔细地将方才完成的画压好,才道:“既然是七皇子领的兵,这仗便不用打了。”
顾宸皱眉道:“臣愚钝,还请皇上明示。”
“既然此番是因着玉壶的事才出兵,那么无琼帝自然知道,此番须得让皇室之人带兵出征,而无琼邵氏皇族之中,只有七皇子和九皇子尚算有些本事。九皇子狼子野心,若是出征,必是冲着朕的疆土而来,但是七皇子则大有不同,他是玉壶的同母胞兄,在玉壶未出阁时便视她如珠如宝,此番由他出征,那确是真的为玉壶讨公道来了。所以,这五十万必定不是实数,而只是要逼着朕给个交待,那么,朕只要如他所愿,给他个交待,这场仗便不用打了。”
听完这么一番话,顾宸没有接下去,却是转而问道:“玉贵妃真的是皇后娘娘的侍女杀的吗?”
洛白站在九层丹阶之上,半阖着眼瞧他。半晌,只见他微微一笑,道:“当然。”
☆、第八十五章 不如相忘于湖
天真是越来越冷了;冷得叫人恨不得抱着个暖炉钻在被窝里头不出来。这冷宫里头更是冷得透骨头;夏梨这两日受了些风寒,整个人都没有力气,只能恹恹地偎在璇玑身上不动。
“咳咳……”
冷宫里头的咳嗽声不断,伺候的丫头捧着分毫没动过的食盒;担忧地往里头瞧了一眼,最后还是摇摇头,走进了没几个脚印的雪地。走着走着;迎头就碰上个人,这一抬头;倒是吓了一跳。
“高总管;您……您怎么来了,”说着,丫头赶紧欠身请安。
高全“嗯”了一声,算是受了她的礼,随后便侧耳听了听里头撕心裂肺的咳嗽声,问道:“娘娘这是……受了风寒了?”
“回高总管的话,怕真是受了凉了,昨个已经咳了一晚上了。”
高全脸色沉了沉,口气严厉,“这么大的事儿,怎么也不通报一声?!”
丫头肩膀狠狠一抖,嘴皮子都吓得动不利索了,“奴婢,奴婢该死,请高总管责罚……”
“咳咳咳……”
一阵咳嗽声正好从里头传出来,高全皱着眉思忖了一番,才低声下令:“宣太医过来瞧瞧,娘娘身子弱,可千万不能出什么岔子。”
丫头连声应着,一路小跑走了。只留下高全一人对着冷宫廊下纠缠的蛛网轻轻叹气。
“真是生错了人家啊……”
高全到御书房回话的时候,正好顾相爷也在,洛白一看他进来了,居然也不避嫌,直接就问他冷宫的状况如何。
他犹豫了一下,瞧了瞧相爷,又瞧了瞧主子。
“皇后出事了?”若不是洛白脸上的表情过于平静,他几乎要以为,他还是关心这位时运不济的娘娘的了。
“回皇上的话,娘娘感了些风寒,已经让太医去诊断开药了。”
洛白点了点头,将视线转向了顾宸的方向,“北召那头呢,是怎么个说法?”
“渊正帝情况堪忧,常常连着几天也睡不醒,政事只能全都交由太子打理,太子对这事的态度颇有些暧昧,迟迟没有表态,而且娘娘被关在冷宫这么些日子了,也没个娘家人来说个话,估摸着……”
“估摸着是不准备管她了?”
洛白挑起眉头,饶有兴味望着他。
“这不是正顺了皇上的意么?”
顾宸的话里,不知为何竟夹杂着些讽刺的意味,听得一旁的高全是心惊肉跳。
洛白望着他,平静的眼波就好似两口深井,良久良久,他突然望向了窗外的落雪,“是啊,正顺了朕的意思。”
屋内一时安静得诡异,只能隐约听到外头吱吱呀呀的踏雪声。
“是时候给无琼一个交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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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娘娘……睁眼瞧瞧啊……娘娘,娘娘……”
不知是因为下午刚喝了药,还是因为病了身体弱,夏梨早早地就睡下了。可睡梦中,她却隐隐约约地听到有人在唤她,那声音听起来耳熟得很,就好像……好像卿蓝一样……
想到这,她猛地一个激灵,倏地就睁开了眼。
“娘娘!”
眼前的人像有些模糊,夏梨费力地眨了好一会儿的眼睛,这才勉强看清眼前的人。这人,不是卿蓝是谁。
卿蓝穿着一身还算干净的衣衫,头上虽说没什么坠饰,可到底绾得整齐,如果忽视她消瘦的身板和憔悴的神色的话,这人,倒能说得上是体面的,至少,是比她这个昔日的主子要体面上了许多的。
“卿蓝?”
她刚睡醒,声音有些喑哑。这一开口,就如同久未打开的门,带出了粗噶的吱呀声。
卿蓝一听到她的声音,眼圈立马就红了,她一把抓住了主子冰凉的手,握在了手掌心。
“是,奴婢是卿蓝。”
夏梨愣愣地低头,望向她温暖粗糙的手,心头陡然就狠狠地一酸。
“卿蓝,果然是……卿蓝……”
“是,奴婢是卿蓝,是卿蓝。”
卿蓝的泪珠子滴滴地坠下,落在簇新的衣裙上,形成了斑斑点点的一片。她的手又握紧了一些,身体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她吸了吸鼻子,僵硬地笑道:“娘娘,卿蓝来看你,你可高兴?”
夏梨点点头,声音很虚弱,“高兴,当然高兴。”不过,转念她又突然想到了数日之前听到的话,于是连忙攥紧了卿蓝的手,追问道:“听说你被打入死牢了,是真的么?”
卿蓝的脸微微一僵,转瞬却又恢复了笑容,她低头摩挲着她的手背,迟迟不敢抬头,“怎么会呢,娘娘看卿蓝,不是……不是过得挺好的吗?”
“他们没有为难你吗?”
“没有,当然没有,卿蓝过得很好。要说不好,娘娘这才是不好,这冷宫里头四处漏风,娘娘身子弱,哪能受这样的苦,瞧瞧,这手都瘦成什么样儿了……”
夏梨听到她亲口说自己没事,心中的大石终于落了下去,“你没事就好,总不能因为我,拖累了你,下次苏国师要是再来看我,我就求求她,帮着把你送出宫去,我如今成了这番落魄模样,万不能再把你留在这宫里头受苦了。”
言罢,她捏了捏卿蓝的手,算是安抚。
可卿蓝却突然泪眼婆娑地抬头,眼神灼灼地望了她半天,却始终嗫嚅着,末了,只凄凄惨惨地唤了一声:“娘娘……”
夏梨只当她是舍不得,便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背,“以前嬷嬷不是经常跟你说,这在宫里头当差都是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的,如今你终于能出宫了,不是应该高兴么,怎生是这副期期艾艾的模样?”
卿蓝的泪珠子掉得急,话已然说不出来了。
夏梨到底是见了故人,虽说心里头说不上来的酸涩,但总算是放心了一些,因着这个,连这些日子在这冷宫里头培养出来的怨恨都散了个干净。她就一直这么笑着望着哭哭啼啼的卿蓝,沉默不语。
卿蓝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哭声和夜风一道回响在年久失修的冷宫中,宛如百鬼夜哭,扰得人心惶惶。
哭着哭着,外头突然响起了一声猫叫。在这夜雪纷飞的夜里,这声叫嚷就如一记响雷,轰得殿中的两人都猛地一抖,卿蓝的脸色更是煞白煞白,未干的泪挂在脸上,映得她的脸色更是泛起了乌青。
璇玑骨碌一下起了身,一双眼睛如同两盏明晃晃的灯火。
卿蓝慌忙地望了一眼璇玑,惊惶地一把攥住了夏梨的手,“娘娘!”
夏梨此时正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