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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好,还好,粪车没有倒的。
“真是臭死人了。”
他扶着地,缓缓站起,手扶着粪车的把手,他看着那个说此话的宫女。
那个宫女走到了边上。
☆、第二十章
他注意到了粪车桶里的粪便有一点洒到了雪地上。
在雪白的地上,这一点粪便很是刺目。
他跪在了地上,叩首道:“为奴失礼了。”他低着头,这宫女披着大氅,宫灯在她手中吹的摇晃,他也未敢看细看,这看不清楚宫女的模样,但是从宫女的衣饰来看,这姑姑应该位分不低,不能得罪。
“奴才失礼了,还望姑姑饶命。”
这么多年,他即便是一个蚂蚁也都不敢踩死,他是一个下等奴才,每日里小心翼翼,踩着冰过活。
那宫女手扶着毛茸茸的大氅帽子,凉薄的吐出了一句:“饶命吗?你的命能值几个钱吗?”
他听着这话,低着头叩首。
“姑姑饶命,奴才的命确实不值钱的。”
他就像是冬天的蚂蚱。
本来在秋天就已经要死了,但是,他蹦跶了一下,便多活了几日。
这些日子,没有一天不是胆战心惊的。
午夜梦魇,还是当日的情景。每一次,都是吓的一声冷汗,醒了,便再也无法入眠了。
他的命,很是不值钱。
入宫前,他便晓得了。
“还不将地上的污秽之物清了。”
他称了一声:“奴才遵命。”他这便扶着雪地缓缓站了起来。
他缓缓走了两步,蹲下了身,雪落在他的手背上,他将沾了粪便的雪捧起。
她一笑,淡淡的说道:“这污秽之物落上了便是落上了,清的再干净,新的雪覆在上面,还是有味道的。”
他手捧着的雪融化,融化成的一滴水滴缓缓滴落在地。
他手掀开了粪桶的盖子,将一捧沾了污秽之物的雪仍在了桶子中。
玉录玳瞧了他沾了雪水的手,看了一眼低头的他,凝了眉,凉凉的说了句:“这寒冷的冬日里,不禁连粪车扶不住,这连自己的小便都是控制不住的。”
他听了这话,低了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下身。
毛巾放在那里,小便还是失禁,明显的湿了一片。
他抬起了头,等他再看那提灯的姑姑。
玉录玳早已经走到了他的身后,离他十几步远了。
他低下了头,看着手上的水渍,凑到鼻尖闻了闻,能够闻到什么吗?
臭吗?
多少年如一日,在天还未亮,便推着车子去倒粪便,他的鼻子已然早就不灵敏了。
他又看了下身。
羞吗?
多少年了,从他那日入宫,从他那日断了腿,他早已经不知羞耻了。
十二月初四
玉录玳陪着梦含早早等在了配房。
净军多哈将车推到了一边,走到了两人的面前,行了礼,取出了怀中的手绢,道:“这手绢已经洗好了。”
玉录玳一笑。
梦含称了一声,道:“谢公公了。”
“宫女客气了。”多哈想不出回答的话,这声谢,着实客气了,他很多年,都未听到过了。
“我该怎么答谢公公。”梦含从荷包中取出了三枚钱,接着道:“这几枚钱,不多,请公公收下。”
“不必了。”
梦含听了这话,看了手中的铜钱,有些不知所措。
玉录玳瞥了一眼多哈,言道:“早已经是不干净了,何必装作不在乎铜臭。”
多哈一愣。
她的声音很是熟悉。
玉录玳一笑,从梦含手中拿过了三枚铜钱,她晃着铜钱,清脆的声音很是动听,她接着说道:“这钱虽然臭些,但却是个好东西。”
玉录玳展开了手掌,伸出。
多哈伸出了手,打算接过。
玉录玳微微抬手,一枚枚铜钱擦过他指尖,落在了地上。
多哈又是一愣。
玉录玳握住了梦含的手,只是道了句:“走吧!”
多哈看着两个宫女走远。
他弯下了腰,将地上的三枚铜钱捡起,握在手中,有些沉甸甸的。
铜臭,粪土。
他只是凝视着看着托着铜钱的,起了厚厚一层茧子的手。
这双手和粪土再也脱离不了干系。
他是净军啊!
多哈抿着唇,笑着看着手中的钱。
玉录玳陪同梦含回到了宫女休息的房中,梦含打了一盆水,蹲在盆前,一句话也不说。
玉录玳站在一旁,抿着唇,也不言语。
梦含手中捧着手绢,将手绢放入了盛满水的水盆中。
水淹没了素色手绢。
红的鸳鸯,绿的水,一幅美好的画,被浸湿了。
梦含看着那一幅画,眼中泛了泪光。
鸳鸯戏水。
梦含手托起了手绢,手指一点一点摩着手绢上的字。
有美一人。
上面只绣了诗词的半句。
梦含细细的摩擦着,一阵一线,绣的很不容易,只是还未绣好,绣了半句,手绢便丢了。
梦含轻轻念着:“有美一人,清扬婉兮。”
泪珠滴在了手绢上,朦朦胧胧,鸳鸯也看不清了。
梦含哭出了声。
玉录玳靠近了梦含,梦含哭着,问道:“姐姐,下面一句词是什么?”
玉录玳瞧着她的侧脸,微微抿唇。
在宫中,识得字的宫女很少,即便识得,会写的也很少,梦含与琳琅一般,是目不识丁的。
玉录玳还记得那日,这丫头偷偷摸摸的拉着她,求她教给她识字。
“姐姐,姐姐。”
玉录玳瞧着她,手背擦了擦起的薄汗,道:“你这丫头,如此着急忙慌,一路拉姐姐我到僻静的园子,也不晓得是做什么的。”
梦含拉着玉录玳的手,笑着说道:“我的好姐姐,我求你一件事情,你可别说出去。”
玉录玳也不答应她,问:“什么事情,说来听听,答不答应,我考虑一下。”
梦含摇晃着玉录玳的手,请求道:“好姐姐,好姐姐,你若是答应我,我将口粮都给你吃。”
玉录玳瞧着她,微笑:“什么事情,都肯将小饭堂的饭让我吃了。”
梦含依靠着玉录玳,小声道:“姐姐,教我学一首诗词,好不好?”
“你什么时候对诗词感兴趣了?”
“姐姐,宫中不让识字,你可愿意教我,我只学一首,一首就好。”
玉录玳好奇道:“只学一首,看来梦含是心心念着一首诗词的。”梦含羞红了脸,低下了头,玉录玳抿着唇,道:“哪一首?”
梦含挠了挠头,言道:“有美一人,什么什么的。”
“有美一人,清扬婉兮,有美一人,婉如清扬,可是这首词?”
梦含点了点头。
玉录玳看着红着的脸,笑道:“从哪里听来的诗词?”
梦含低着头,没有言语。
玉录玳笑着:“好了,教给你就是了。”
……
玉录玳蹲在了梦含的身边。
梦含不识得字,也从未学过写字。
有美一人,清扬婉兮。这一句话,都是一笔一划仔仔细细练的。
玉录玳看着手绢上的字。
这手绢上的字,写的很是秀气。
想想,几个月前,梦含刚写时,都不如虫子爬的好看的。
玉录玳不是同一次教人。
梦含这个徒弟比琳琅徒弟用心不知多上多少。
这丫头,都是晚上不睡觉,默默的,蹲了墙角,在地上笔划的。
这些,都是值夜班的时候,玉录玳亲眼瞧着的。
练习了这么久的字,练习了数千万遍,梦含才好不容易,有了信心,在手绢上小心翼翼的绣了,这绣的一半的手绢,如今这样……。
梦含靠着玉录玳,悠悠说道:“姐姐,这块手绢,就算是洗干净了,熏香了,也是脏了,他也不会喜欢了。”
玉录玳拍了拍梦含的头,道:“哪里脏了,梦含绣的很好,姐姐看着,也是喜欢的。”
梦含抬起了头,脸上满是眼泪。
“他那样的人,我不能将脏了的手绢给他。”
玉录玳揉了揉梦含的头,并未再言语,她也是明白,就算是再绣一张,也不是原来的手绢了。
手绢就像人一样,一旦脏了,便不是原来的样子了。
梦含手伸入了手盆中,手攥紧了手绢,咬着牙,流着眼泪,揉搓着手绢。
手绢攥在她的手心中,狠狠的揉搓着,不长不短的指甲刺在了手背上。
白白的小月牙印在透红的手上。
玉录玳有些心疼这丫头,即便知道安慰也是无用,还是说道:“梦含,别这样。”即便这样,这样虐自己,手绢也回不来了。
梦含并未听进去,玉录玳又唤了一声:“梦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