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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陵道:“这个你不用说,朕也会去办。”忽解嘲似地一笑:“说起来,当年令尊的墓碑,还是朕亲笔提写的呢!”
“是么?”楚翔略感惊异,他虽知那次战役是符陵亲征指挥,但彼此都不曾详谈此事。楚翔此时忽想问问父亲临死前的情形,喉咙里却象插了根刺,问不出
符陵面色郑重地道:“是啊!朕攻下虬关后,即下旨厚葬令尊,并刻碑为记,朕写了碑文,下葬那天,还曾亲去祭奠。今日朕提出追封令尊,倒不是因与你亲近,循私废公。令尊勇冠三军,智谋非凡,朕纵横天下十余年,令尊算是朕唯一真心钦佩地对手,可惜造化弄人,时运不济,朕亦为之扼腕……”说到这里,笑了笑,“只是朕未想到,几年后,上天会将他的爱子,送到朕的身边。翔儿,你说,这一切是不是冥冥之中早有安排?”
楚翔偎在符陵怀中,回想起这半生地种种往事,竟有些恍惚,或许他说得对,生死聚散,冥冥之中,早有安排……
等到父亲的灵柩运回了江宁,楚翔已勉强可以站立,只是骨折地右腿仍不能着力。他手上无力,不能拄杖行走,符陵便让人特制了一辆四轮小车,可以推着他到园子里转转。天气日渐转暖,园子里地梅花已残,又见桃红李白,百花争艳,一派春光烂漫。符陵每日都选取最好的鲜花剪下一两枝,插在楚翔房中。但符陵日夜操劳,无暇修习,内伤虽差可痊愈,功力却只恢复了两三成,还不能为楚翔打通经脉。而自狄丰和王华走后,一直未得到楚栩进一步地消息。符陵怕楚翔等得焦急,已暗中另派人去寻访。
四十八 城春草木深(下)
这日江宁来报,楚翔之母何氏的遗骨已找到并装殓,楚朗的灵柩也已顺利运回,一起停放在楚翔的故居中。符陵便计议即日启程渡江。安县正在长江北岸,渡江后两日内就可到达江宁。季德备齐舟马随从,只是符陵的侍卫精锐燕云十八骑已在营救楚翔时全数身亡,季德只好另选了一批勇士充作符陵的近侍,自己则另率五千军马护送。
楚翔在这梅园住了一个多月,再度南归,来时雨雪霏霏,去时杨柳依依,短短一个多月,江南江北,已天翻地覆,不是旧日河山。渡江登岸,又换了马车,符陵担心楚翔身体虚弱,经不得舟车劳顿,嘱咐马车缓缓而行,又恐他触景生情,多有伤感,一直陪他坐车,说些闲话。楚翔坐在车上,一路倒安安静静,甚至不曾打开车窗去瞧一眼,对外面的一切似乎已毫不在意。
日落时分,大队人马到了陈家庄附近,符陵令就地安营,休息一夜,明日再走。楚翔下了马车,左右推了小车过来,搀着他坐了。晚风吹拂,楚翔极目四望,若有若无的蒙蒙雾气浸漫着天边昏黄的夕阳,不远处一大片灰色的村舍孤零零地躺在沉沉暮霭中,已到了做晚饭的时候,但那些房舍之间却无半缕炊烟,也听不到犬吠人声,只有一群黑色的野鸦在村头一棵倒了一半的老槐树旁盘旋,呱呱地聒噪不停。
随行的人马很快搭好了营帐,楚翔一直凝望着那村庄,若有所思。“翔儿,进去换件衣服,要用膳了。”符陵来唤楚翔进帐。
“陛下。”楚翔指了指前方,“那就是陈家庄么?”
“是的。”旁边有人代为回答。
“我以前曾路过这里,我想再去看看。看一眼就好,行么?”楚翔抬头。乌黑的眸子有点浑浊。
符陵望了望前方,又看了看楚翔,不忍拂他的意,便道:“那朕陪你过去。”上前推动楚翔地小车。
两人走在前面,一群侍卫跟在他们后面十步左右。正是开春播种时节。村前的大片田地却长满了一尺来高的茂盛野草,郁郁葱葱,杂草丛中开满白、黄、紫各色野花,显然这田园已无人打理。楚翔低语:“阳春三月,江南草长,杂花生园,群鸦乱飞。”
“翔儿,你在说什么?”符陵问。
“没什么,春回江南。总是好风光。”楚翔淡淡地道。
一行人来到村头,惊散了那群野鸦。楚翔才发现村子里地房舍不少已成了断壁残垣,许多屋顶和门板都不知去向。墙壁也已东倒西歪。村头留了几根大树桩,一看便是新砍的。那棵百年古槐也被砍倒了一半。符陵停下。道:“看来这村子里没人。翔儿,天快要黑了。我们不用再进去了吧?”楚翔点点头,四处都是黑灯瞎火,一星半点地灯光都看不到,应该是没有人了吧?而几年前,自己路过这里时,也是春天,翠绿的麦田中间杂着大片大片金黄的油菜花,古槐树下有个长辫子的姑娘正在溪边洗衣服,哼着不知名的歌谣……
符陵将小车掉了个头,推着楚翔往回走,刚走了几步,楚翔忽道:“陛下,我怎么听到好象有人在哭?”
符陵侧耳一听,旷野地晚风中似夹杂着一丝隐隐约约的哭泣声,正是从那片东倒西歪的村舍里传来的。“是在村子里,好象是个小女孩的哭声。”符陵道,暗想自己的内力确实大不如从前,这次竟然是楚翔先听到了。
“陛下,我……我想进去看看。”楚翔仰头祈求。
符陵无奈,又推着车折回,进了村落,顺着哭声进了一条狭窄曲折的小巷,前行一段,哭声愈来愈清晰。而两边的房子果然已空无一人,但从村子的规模看,这里应曾住了至少数百户人家。终于找到了哭声地源头,却是一间屋顶已半塌的草房,符陵推着楚翔钻进低矮的门洞,大约是前几日下了雨,地上积了许多凹凸不平地小水洼,一股潮湿发霉的气味袭来。屋内四壁皆空,只有靠里墙一扇破门板搭在几块残缺地砖头上,算是一张极简陋地床。床上黑乎乎地躺着个人,看不清楚面目,床前正跪着一个七八岁衣衫褴褛的小女孩,哀哀地哭得极是伤心。
听见有人进来,小女孩暂停了哭声,转过头,惊恐地睁大眼睛看着来人。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告诉大哥哥,你在哭什么?”楚翔身子前倾,轻声问那女孩。
小女孩用手去抹泪,仍抽泣不止,稚气地声音哭道:“我……我叫小红……打……打仗了,村子里的人都……都跑光了,我娘她……她生了病,就……就剩下我……我们两个,但……但今天,我怎么叫……都叫不醒她了……”
符陵听了,走近探了探床上那人的呼吸,早已气绝多时,朝楚翔微微地摇了摇头,叫了一声:“来人!”门外进来两名侍卫,符陵对那小女孩说:“你娘不会醒了。你跟这两个大哥哥走,他们带你去吃好吃的。”小女孩大约已饿了许久,一听说有好吃的,立即两眼放光。一名侍卫上来将她抱走,正要出门,女孩忽道:“我娘呢?我要和她一起!”
符陵道:“你娘会有人帮你处理的。”
女孩却不依,在侍卫怀里拼命挣扎,哇哇大哭起来:“娘!娘!放开,放开,我要娘!……”
符陵被她吵得不耐烦,皱了皱眉头,让那两名侍卫强行抱走了小女孩。又另唤了两名侍卫进来,吩咐道:“你们把这具尸体埋了。”侍卫抬走了床上的尸体,经过楚翔身边时,楚翔看见那死去的女子不过二十出头,还相当年轻,但脸上浮肿,已看不出本来面目,象是饿殍。楚翔别过头,紧紧地咬住了下唇。
符陵推着楚翔出了这家的门,刚转过小车,忽听得脑后风响,竟是有暗器破空袭来!听那风声强劲,符陵大惊,忙向前一扑,用身体死死地压住楚翔,只听扑的一声,一枚暗器已钉入符陵左肩!
四十九 循环不可寻(上
若是平日,以符陵的身手,只须运气护体,此等暗器根本沾不了他身,就是现在功力有损,也来得及侧身避开,但他怕自己躲开会伤了楚翔,不及多想,本能地已扑到楚翔身上!
前面侍卫听见响动,连忙回头,见皇帝受伤,肩头已被鲜血染红,吓得魂飞魄散,忙上前扶住符陵,“陛下!”
符陵撑起身站稳,暗悔不该托大深入敌方孤村,表面却仍镇定自若,道:“朕只是受了点小伤,不碍事,你们速去捉拿刺客!”
“刺客在那!”正说着,有侍卫忽见一条黑影从村舍间一闪而过,向南疾奔,很快溶入了漆漆夜色。约有一半的侍卫忙追了上去,剩下的一半扶着符陵和楚翔返回,刚到村头,季德将军已闻报率人来接。见了符陵,季德忙滚鞍下马,磕头道:“微臣护驾来迟,致使陛下遇刺受伤,罪该万死!”
符陵道:“不怪你,刺客已逃了,你快派人去追捕!”
季德一面指挥卫队加派人手追捕刺客,一面令就地搭营,又令人速与附近的秦国大军联系,另调遣军马护驾。左右点燃了火把,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