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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司马廷磕头领旨。待他下去后,符陵又命传谕百官,元宵之前皆举城欢庆,不用上朝不听奏事。众官难得度此长假,自是感恩不提。符陵秘密安排了京中事务,即连夜带着数十名侍卫,快马加鞭,赶往江北。
楚翔在牢中昏迷了一天一夜,醒来后发起了高烧,连日烧得昏昏沉沉,神智不清,无法过堂。薛大人等怕他伤重死亡,找了个狱医来为他治伤。那狱医医术平庸,骨折炮烙之伤又非一两日内能好,故只是马马虎虎地处理了皮肉外伤,以防化脓发炎。狱医尚算宅心仁厚,见楚翔昏迷中水米不沾,便找狱卒要了些温水喂他,但内服的汤药根本灌不下。
好在躺了三四天后,楚翔的热度慢慢退去,但已骨瘦如柴,早没有了人形。清醒后剧痛再度席卷而来,加之天寒地冻,天牢内只在地上铺了一层发霉发黑的稻草,盖地则只有一床烂得露出了破败棉絮的薄被,躺在地上,寒气从四面八方渗入每一处关节,痛得犹如剜肉剔骨,楚翔整日整夜丝毫不能入睡,连思维都象是被冻结住了,什么也想不起……楚翔静静地望着墙角那盏鬼火般的油灯,自己的生命也如这暗淡的灯光,正在一点一滴地消逝,随时随地都可能悄然熄灭。
不知过了几天,楚翔以为自己就会这样慢慢地悄然死去,却听到外面远远的脚步声,来者并不止一人,楚翔本能地转头看向门口,门开了,两名狱卒押着一位妇人进来,妇人满头银发,但衣冠整洁,神态威严,进门后目光一扫,忽看到蜷缩在角落里的楚翔,失声叫道:“翔儿!”
三十九 报得三春晖(下
楚翔愣了下,回过神来,震惊地大叫一声:“娘!怎么是你?”来者正是楚翔的母亲何氏,经年不见,原本青丝云鬓的母亲,现已变成一头白发,一脸憔悴,满是皱纹,四十来岁的人苍老得如六旬老妪,楚翔第一眼竟未认出。
何氏挣开狱卒的控制,扑到楚翔身边,楚翔尽力挣扎坐起,想拜见母亲,手脚却都不能用力。何氏抱住楚翔,强忍住眼泪,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忽听得门口有人道:“楚何氏,汝家世代素传忠良之名,你丈夫楚朗当日更受皇上器重,如今令郎被歹人引诱,误入歧途,倘若迷途知返,戴罪立功,皇上未尝不可法外开恩,你好好劝劝他吧!”原来薛大人到了。
何氏回头看了薛大人一眼,并不回话,薛大人似乎也觉得语气太过生硬,干咳一声,又道:“其中的利害关系,本官已明白告知,令郎如今的情况,确属上头有旨意,本官不得不奉命而为啊!但本官实在于心不忍,因此才特意请老夫人来。”
何氏平静地道:“承蒙大人教导,老婆子会仔细开导他的。”
薛大人又对楚翔道:“楚翔,你身为人子,当知百事以孝为先。你母亲丧夫守寡,含辛茹苦将你兄弟二人抚养大,你就算不能知恩图报,也不当让老母因旁人受累。你若是个明白人,该怎么做好生斟酌吧!”
楚翔低着头不言语,何氏见状忙道:“犬子从小性格倔强,怕是一时糊涂,转不过弯来,让我慢慢劝他。大人请先休息片刻,都包在老婆子身上。”
薛大人捻了捻胡须,微一沉吟。道:“也好,你们母子间既然有话讲。本官给你们一个时辰。”转头吩咐狱卒:“你们都去门外守着,一个时辰后带楚何氏来见本官。”说着带人退了出去,关上牢门。
牢中只剩下楚翔母子二人,楚翔又叫了声“娘”,仔细端详。母亲不但满头白发,额头上也多了许多风霜痕迹,自己虽曾多次梦回母亲身边,却没想到母子竟会在天牢里重逢!“娘,他们没有难为你吧?孩儿不孝,累母亲受苦了!”楚翔话没说完,已是泣不成声。
“翔儿!”何氏紧紧地抱着楚翔,一面拂去他脸上的乱发,“娘想死你了。让娘好好看看你。”
楚翔忽想到自己身上的刑伤,忙裹着薄被尽力往角落里缩了缩,但何氏已看到地上被子上到处染了一团团的暗红血迹。一把扯开被子,楚翔伤重。无力抗拒。何氏早见他两只腿的情形。气得浑身不住颤抖:“这哪里是天牢,胜过地下地阎罗殿了!”
楚翔忙道:“母亲不必为孩儿难过。孩儿自作自受,并无怨言。”
何氏面现诧异神色:“自作自受?翔儿何出此言?你不是被人陷害的么?知儿莫过母,不管你做了什么,为娘死也不信你会投敌卖国!”
楚翔自身陷囹圄,被严刑逼供要他自认叛国罪名,楚翔虽问心无愧,但想到在秦国这一年多的复杂经历,若要当面向母亲解释,当真是有口难辩。今日听母亲说死也不信自己会投敌卖国,积压已久地无限酸楚一时涌上心头,楚翔再也忍不住,“娘!”扑进何氏怀里,顿时热泪纵横。
何氏轻拍着楚翔的后背。楚翔忽想起小时候,每次受了委屈,母亲总是这样安慰自己。他身为长子,从小乖巧懂事,怕给父母增添麻烦,若遇到什么不顺心地事往往都埋在心里不说,但母亲却一直都相信他,理解他。待楚翔稍稍平静下来,何氏压低声音问道:“翔儿,娘虽不信他们所言,但其中经过,翔儿是否愿意讲给娘听听?他们陷害你究竟意欲何为?”
楚翔面有难色,踟躇道:“此事……一言难尽,儿子在秦国时,确实行了些铤而走险之策……但母亲大人在上,孩儿可对天发誓,绝无一丝一毫卖国求荣之心。孩儿回国之前,已收到警告,明知前途艰险,儿不愿埋骨他乡,仍决定渡江南归,所以孩儿说今日是自作自受。而他们系我在此,要我认罪还是其次,怕是朝中有人要趁此置安澜于死地,以报私仇。”
楚翔虽未明说是何人主使,但母子间均心知肚明,也知迫供不出,如今是要用何氏的性命为要挟,一时陷入沉默。半晌,楚翔又问:“母亲可还安好?我听小弟说母亲生了重病,孩儿好生担心。我被捕时,曾见到母亲的银钗,不知他们怎生待你?”
何氏摇摇头道:“娘没事,只是挂念你。还有小栩,你可知道他的消息?”
楚翔道:“渡江到了金陵后,我没见着安澜,就安排小栩秘密离开,去给他报信。现在既没见着他,想是还未落入他们手中。”
何氏低叹口气:“这样也好,只愿他听到风声,已逃得远远的。”从头上拨下银钗,握在手中,道:“你看,银钗我已找他们要回来了,这是你父亲留给我地遗物,无论生死,都不能落入旁人手中。”又道:“我料想得不错,果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难怪薛大人带我来见你之前,要和我说那番话。”
楚翔问:“什么话?”
何氏道:“他要我告诉你,叛国案中你不过是胁从,只要你肯供出主谋,便有转机。”忽问,“翔儿,你还记得你父亲临终前那封遗书吗?”
楚翔一怔,随即记起,父亲临终前,曾在前线写了一封血书,交给一员帐下亲兵,那人冒死突围,将书信带回,那勇士自己却伤重不治。楚朗在信中写道“秦兵数倍于我,围困日久,弹尽粮绝,救援不至。明日吾将率残部与敌决战,誓战至一兵一卒,死而后已。余死无憾,唯愿膝下二子承吾之志,光复中原,重归虬关之日,焚此书以告吾,吾当瞑目矣!”当时母亲看完血书便哭昏了过去,醒来后却拉着自己和弟弟的手,流着眼泪道:“孩子,你爹死不瞑目,你们要为你爹报仇啊!”兄弟二人皆含泪起誓,必牢记国难家仇,尽忠以报!
四十 磐石无转移(上)
想到这里,楚翔忙道:“父亲遗言,儿子纵死不敢忘却。”何氏颤巍巍地从怀中贴身的小袋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信纸,摊在地上,仔细展开,便是这封血书。事隔多年,信上的鲜血已转为暗红,信纸四角都已磨损。楚翔用手指一笔一划描摹着那信上的字迹,追想父亲当时情景,满面愧色,低头道:“儿子辜负了父亲期望,无颜见他老人家于九泉之下。”
何氏安慰道:“翔儿,娘知道你从没忘记你父亲的遗愿,不能光复中原,是天命如此,你已尽力,不用难过了。”停了下,又道:“我听到一些风声,安澜也已入狱,眼下情形怕和你相似。生死事小,节气为大,为人要讲道义,不能背信弃友。不然活在世上,也如同禽兽,楚家决不可出这种小人!”
楚翔听了这话,即正色敛眉:“母亲教训得是,孩儿绝不会贪生怕死,违心画供,辱没列祖列宗的英名。”心中却想:自己倒不怕严刑拷打,威逼利诱,但倘若他们以母亲为质,又该如何是好?
何氏点点头,声音转为温柔:“娘本不用多嘱你,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