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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蓝长袍黑马褂,还是那么精神抖擞的,一双与宁铮几乎一模一样的微微下垂的眼睛闪着慈爱的光。
“奉九来啦?快进快进!”
他一边挥动手臂把奉九让进宽大的办公室,接着又用同一条手臂一挡,板起脸对宁铮说:“你就不必进来了。在外面等着你媳妇儿吧。”
宁铮无法,只能在外面的长沙发上坐下来,耐心等着,不免猜想父亲到底要与自己太太说些什么。
奉九一进去,就略略环顾了一下这间办公室,看起来倒是与帅府的书房没多大区别——巨大的紫檀蟠龙透雕两头沉书桌、官帽椅,错落地摆放于室内的大大小小的各式黑色水牛皮沙发,高大的书柜,散布的青花瓷花瓶,博古架上的各式摆件,要硬说有什么不同,大概就是从梁上垂下来几盏红色的宫灯,好像在在提醒着,这里曾有一个贪婪昏聩无能又狠毒的女人治理过天下。
书桌后贴着一副楹联,不再是帅府里那幅“书有未曾经我读 事无不可对人言”,取而代之的是“智深须有忍 将勇贵能谋”,字体结构稍散,笔力不显,一看就是老帅自己的墨宝。
奉九略略思索,这副楹联应该不是自古以来那些大家之作,比如上面提到的帅府里的那幅欧阳修的自勉楹联,而是老公公自提。
对照老公公这么多年来的为人处世、治军治吏,奉九慨然:虽然老公公没多少文化,但他的通透达观,又岂是凡夫俗子比得上的。
“九丫头啊,我今天找你来,是想问问你……你也知道,这该死的北伐军又集结起来了,就要打到北平了,你说,我是跟他们接着打呢,还是干脆撤回关外,大门一关,乐得逍遥呢?”
奉九目瞪口呆,这等国家大事,确定要与自己这个虽然对局势很关注,但注定算不上有多少见地的人商量么?
奉九忽又想到,自己的公公,极其迷信,也许,他只是觉得自己算得上是个吉祥的人,就好比他总带在身边的七姨太,就是因为他觉得,自从收了跟他玩“斗什胡”总能玩到一起去的天津小李妈“天宝班”里的这个清倌人,自己的运气越来越好,旺夫,所以才总是与她同行。
可能也是因为类似的缘故,所以才想讨要主意吧?大概也是病笃乱投医了。
奉九心下轻轻一叹,抬眼直视着这位一代枭雄,“父亲,每个人,都有穷其一生也想要圆的梦,您的梦……已经圆过了。”
“呵呵,该醒了是么?”老帅听完,转头看向窗外一树树的西府海棠。
海棠花又名“解语花”,这个时节,正开得绚烂,粉白的碗状花朵,酒盅状将开未开的小花苞,俯仰错落,颜色深浅疏淡,一朵挨一朵,配着光亮细致的绿色小叶,称得上是緑鬓朱颜;密密匝匝,蜂团蝶绕,好不热闹。
奉九很机灵地没接茬,由着老帅自问自答,忽听老帅惆怅地说:“这些海棠树,秋天结的海棠果可好吃了,今年……怕是吃不到了。”
奉九微笑着宽慰,“父亲,我们奉天帅府里的八棱海棠果,也好吃着呢。去年秋天,二嫂和我还一起做了海棠果酱和海棠果干,连奶奶都夸我们手艺好。”
老帅一听,眼睛一亮,“说得对!说得好!九丫头你呀,你就是这‘解语花’啊!”
宁铮正在外面等着,忽然听到父亲放声大笑,先是一楞,接着就若有所思地笑了。
没一会的功夫,老帅亲自把奉九送了出来,笑眯眯地交代了几句,奉九跟老帅道别,接着就由宁铮护送到怀仁堂门外,柯卫礼赶紧下车,宁铮目送着他们的车子开走,这才转身回了怀仁堂。
☆、第59章 两闺蜜
没一会的功夫,柯卫礼已把奉九送到了协和医学院的门口,自己则安静地在校门外等候,奉九说大约半小时自己就能出来了。
奉九先到了女生宿舍,把给巧稚带的几样好吃的,包括曾让宁铮念念不忘的府里厨师王保田的拿手菜——一矮罐儿“错菜”,交给舍监保管并在来宾登记簿上签了字,接着就按着巧稚的课表去了她上课的教室找她。
协和医学院是由美国洛克菲勒家族出资建立的,学制八年,听着都吓人,不过出来就是医学博士,当然,如果能顺利毕业的话。
巧稚选的是临床医学专业,未来她想做一名妇产科医生,因为她觉得中国妇女死于生产的实在太多了,而自己的母亲也是因为生自己时伤了身子,所以后来一场心火就能断送了她年轻的性命。
奉九早就看出,巧稚必然是个有大作为的,她意志坚定、活泼大胆,能义无反顾地选择八年制的医学专业,这本身就已经说明了她坚韧的品质。
协和就跟世界上其他医学院一样,都是招生人数极少的小型现代大学。
奉九打听清楚后,就直奔临床医学系的教学楼而去。
第二节课还没下课,奉九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教室第一排的巧稚,梳了一条蜈蚣辫儿,留着满天星刘海,一身阴丹士林蓝布大褂,正在认真听讲。奉九扫了一眼离自己最近的学生反扣在书桌上的教科书,是《组织胚胎学》。授课的是一位西洋人,奉九的英文水准虽然很高,但这回她可真的听不大懂这位教师嘴里蹦出来的英文单词了……怪不得“隔行如何山”,信夫。
奉九看了看表,离下课还有十分钟,她的眼睛百无聊赖地在教室那么一扫,马上发现了点异样:就在巧稚的正后座,坐着一位鬓角修剪得极其清爽,鼻梁高隆的年轻男生,有一头惹人注目的丰厚的黑发。他一会儿聚精会神地听老师讲课做笔记,一会儿眼睛状似无意实则专注地停留在前座的身上,唇角含笑,像是一幅清淡的水墨山水画那样悠闲自得,从容的气度很惹眼。
奉九于是细细观察起来,很明显,使君有意,罗敷无情。
奉九偷偷笑了,巧稚这两年身量明显抽高了一截,虽然才十七,但已经是个非常出挑的美人了,她的气质还有那么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当然如果把宁铮摆在她身边,所有人都会立刻恍然大悟:原来跟她嫡亲哥哥如此相像,虽然五官完全不同。
没过一会儿,老师提前几分钟下课了,奉九往下拉了拉头上戴的跟一身鸭卵青色软绸春装搭配的牙白色钟形帽的边沿,尽量不引起人注意地半倚在墙边,但她高挑袅娜的身姿还是引起了涌出教室的很多学生的注意,忽听得一声“三嫂!”的惊喜叫声,奉九知道,被巧稚发现了。
她微笑着抬头,朝声音发出处看去,于是连着巧稚带她身边的一群同学,都觉得沐浴在一片暖意融融的目光中了。
很多人停下脚步,欣赏这位难得一见的美人儿,奉九脸有点红了:她很不喜欢不是因为自己的才能,而是容貌或身份引起他人的注意,这一点上,她有点古怪的偏执。
就好像她不喜欢办婚礼的原因也是如此:每个人在自己的婚礼上自然是绝对的主角,可大家对自己的注目,并不是你有什么值得注目,仅仅是因为客观环境上,大家被强迫着去关注这场仪式的主角罢了。
巧稚简直是一蹦三尺高地跑过来,一把搂住奉九的腰:她现在已经跟奉九差不多高了。
奉九从她的肩膀望出去,那个从容的男生一脸惋惜地看着巧稚,奉九猜测可能是不是有点什么别的打算,被自己给搅和了。
她今天的时间很赶,看望了巧稚后,还得去看爱薇,而且巧稚后两节还有课,于是她搂过巧稚的肩膀,两人亲亲热热从走廊的另一头走出了教学楼,到了外面的小花园里,找了个长凳坐了,略聊一聊。
奉九先告诉了巧稚老帅准备撤回关内的事儿,巧稚立刻面露焦急之色,奉九赶紧让她安心,今天告知她只是让她心里提前有个准备,不会影响她学业的。
毕竟现在已经是民国时代,军阀复杂反复的混斗极少殃及家人。时代进步了,这样没底线的事,已被共识为下作。
巧稚立刻明显松了一口气,她这么热爱她的专业,天天过着朝气蓬勃的大学生活,出来独立的感觉是这么的好,她可不想把这好日子给毁了。
奉九又告诉了巧稚给她带的好吃的都送到她宿舍了,巧稚先是高兴得不得了,忽然又泄了气,说同寝的几位小姐太能吃了,每次带的好吃的,自己都吃不上几口就被抢光了。
奉九不以为意地说,那她们家里人来探亲时,你也抢她们的。
巧稚皱了皱鼻子,嬉皮笑脸地问,三嫂你咋知道的呢?我就是这么干的。
奉九说,对啊,全中国的女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