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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里待得稍久的人都知道她是项大将军唯一的娇女,又自小与陛下青梅竹马相交,保不齐就是将来的贵妃乃至皇后。宫人见状都不敢怠慢,立即恭敬地进去传报。
暖阁之内生着地龙,不但烘得整个房间暖意融融,更催得架上的盆栽花木早发枝芽,一派欣欣向荣之色。
屋内并无其他宫人伺候,只有宣长昊与项烈司二人,正商讨事宜。
项烈司见宣长昊迟迟没有发话,便又说道:“陛下,明守靖是白家的女婿,白孟连借着他的手不知在朝内安插了多少亲信。这次瑾王恰好撞见明守靖那两桩丧心病狂的狠辣事,迫得白家不得不大义灭亲,主动托请瑾王让您处置了他,岂不正是天赐良机?您为何还在犹豫不决?”
因为明守靖之事,昨日瑾王再度入宫,一边着人禀报了长公主明华容今日入宫,一边亲自过来找宣长昊,将明府发生的事情详细说了一遍。
他的本意不过是剖明厉害关系,让宣长昊从轻发落,不要太过扫了白家面子。殊不知,宣长昊一听是明守靖出事,立即生出疑心,暗道莫不是白家发现了明守靖向自己暗中投诚之事,所以才故意把这些陈年旧事抖落出来,逼着自己不得不将明守靖革职。
宣长昊心内百般疑惑猜测,不动声色地试探了瑾王几句,见他并无异样后,虽然稍稍放了些心,却并不曾就此彻底放松。打发走瑾王后,他立即派出雷松彻查此事。
碍于心结,他并未将瑾王有反逆之心与明守靖暗中投诚这些事告诉项烈司,但项烈司却不知从何处听来了此事,认为这是个折损白家势力的大好机会,一大早便过来请他立即下旨,严办明守靖。
不想说出实情,又不得不找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来暂且稳住项烈司,宣长昊心内的郁闷可想而知。
当下听到项烈司再一次催自己拿主意,宣长昊沉吟片刻,刚待说话,却听内侍报说项小姐求见。
闻言,宣长昊暗暗松了一口气,说话的语气便不自觉带上了两分热切:“宣她进来。”能有个人打岔一下,分一分项烈司的注意力也不错。
宫内爬得高的人个个都是人精。加上宣长昊向来冷淡,这一点细微的变化自然瞒不过一直伺候他的内侍。当下他退出去后,便将此事转告了项绮罗,如愿拿了个厚厚的红封赏赐。
而项绮罗在听说宣长昊一反常态,让她进去时语气十分热情,立时喜不自禁,暗忖难道他终于醒悟过来,把注意力从亡妻身上挪开,知道珍惜身边人了么?想到这里,她不禁悄悄理了理依旧整齐的鬓角,又扯了扯并不存在皱褶的裙子,才满怀期待地走入殿内。
可惜,所谓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入殿后项绮罗向二人分别见过礼,便向项烈司娇嗔道:“父亲,您也真是的,明知自个儿有老寒腿的毛病,这几天万万断不得药,怎么今儿还是连药也不服便急匆匆进宫来?回头要是再犯起病来,那不是更误事么?”
她表面是在同父亲说话,实际上更多的注意力却集中在宣长昊身上,一双眼睛更是时不时腻过去,不肯错过他的每一点细微反应。
但宣长昊除了她一进来时那礼貌的扫视之外,便再没有特别关注她,注意力便一直集中在案前的奏章上,连眼风也吝啬于给她一个。那份冷淡劲儿一如平常,浑无适才内侍所说的期待。
若是不曾生出期待,项绮罗也不会有多失落,至多像平时一样悄悄在心内叹一声,也就罢了。但今天因了刚才那份兴冲冲的劲头,此刻她只觉失望得无以复加,几乎有点维持不住笑脸,却不得不继续做出一个孝顺女儿应有的模样。毕竟,她每回入宫,十次里倒有八次是打着给父亲送汤送药的幌子,若是露出不耐烦的表情来,下次想再用这借口入宫未免自打脸面。
将父亲的药丸子递过去后,她又拿出一个用夹棉布包起的小瓦罐,说道:“这是用上好药材加上母鸡炖出的滋补膳汤,我知道您今儿没吃早点,所以给您带了一份过来。”
若是在平时,项烈司必定会夸她孝顺,然后再问宣长昊要不要也分一点。虽然宣长昊多数时候都是拒绝,但偶尔也会说好,并稍带着与项绮罗多说几句话。
可是这一日,项烈司显然无心这些琐事,漫不经心地点了头,却并不接过那罐子汤,只再度向宣长昊催促道:“陛下,明守靖那事儿您到底怎么说?”
再次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项绮罗不觉一愣,不由自主脱口问道:“父亲,明家出了什么事吗?可我今早还看到他家的大小姐往宫里来。”
按规矩来说她本不该插嘴,但此间并无外人,项烈司便未苛责,只说道:“此事与明守靖的女儿没有关系。说起来,那个明小姐还是苦主。”说着,想起腊八那天刺客劫持时明华容临危不乱的样子,他不由叹了一声:“胆大心细,遇事不乱,倒是个难得的小丫头,有那么个爹,当真是可惜了。”
父女二人说话时,项绮罗仍然本能地在留意宣长昊的神情。却发现父亲在称赞明华容时,他紧绷的唇角微微一松,眉心略一舒展,旋即又皱得更紧。
注意到这细微的表情变化,项绮罗心内再度一凛。因着之前极度的失望,她对明华容说不清是妒恨还是恼怒的那份心情也瞬间被催化到了极致。她按捺下翻涌的心绪,放下手内的汤罐,向宣长昊与项烈司分别分了一礼:“陛下,臣女告退——父亲,我先走了。”
走出暖阁,项绮罗却未立即离开,而是先向廊下侯立的一名侍卫打了个招呼:“莫大哥。”
莫邵是项烈司的贴身侍卫,虽然不过二十五六岁的年纪,行事却十分老成。见到项绮罗,他面上微微一红,旋即掩饰下去,说道:“属下见过小姐。”
“莫大哥怎么还是这样生分,我说过多少次了,你不要每次见了我都小姐小姐的。”项绮罗微笑道。她何尝看不出莫邵的心思,却觉得他不过痴心妄想而已。不过,她仍然对他十分和颜悦色,毕竟,莫邵虽只是个侍卫,消息却着实灵通。
当下也不待莫邵说话,她便又问道:“莫大哥,父亲今日也是要在宫里待到傍晚才回家么?”
莫邵不敢直视于她,只盯着脚下那一方汉白玉砖面,略带紧张地说道:“小姐,大将军今日入宫只是临时起意,否则也不会来得如此匆忙,应该不会待那么久。”
项绮罗目光微动,口中却说道:“太好了,父亲应该会回家吃饭,母亲要是知道了,必是欢喜。”
打听到想要的消息,她无意再留,与莫邵匆匆客套了两句后便转身离去。少顷,她走到离宫必经的一处小院之前,脚步一缓。正坐在天井里晒着太阳整理绣线的宫女一见是她,立即笑迎上来,高声说道:“项小姐可是走累了,要不要进来歇歇脚?”
趁她说话的功夫,项绮罗低声吩咐了几句。那宫女听罢打了个眼色,示意知道了,口中却又笑道:“一杯茶的功夫,哪里就耽误得了事了。”
项绮罗若无其事地说道:“家母还在等我回去有事相商呢,姐姐好意心领,这杯茶改日再喝吧。”
“那可说定了,项小姐一定要来,否则便是看不起奴婢了。”宫女笑嗔了一句,待将她送出门外后,便收拢绣架进了屋子。过了一会儿,又往外去了。看那方向,却是长公主所居的殿宇。
明华容并不知道自己进宫的第一日便惹得某人打翻了醋坛。下了宫车后,自有宫女将她的包袱行李带去厢房,她则在宫女的引领下,先去给长公主请安。
将近一月不见,长公主仍是高洁出尘,清美孤华,宛若明月一样皎美。但那双素来冷淡的眸子,却在看向明华容时带了些许暖意:“华容,你还好么?”
听她如此关切询问,明华容立即知道,昨日家里的事情她应该都晓得了。也难怪,一个受诏入宫的大臣之女家有变故,自然是要知会事主一声的。不过,长公主既然仍旧默许她入宫,足见她并不介意。恰好自己正发愁不能光明正大地打听事情,当下便试探着答道:“有劳公主殿下关心,臣女无碍。只是……只是今后不知家中事情会如何,却是有些不安。”
长公主了然地说道:“这也是人之常情。往后本宫自会着人替你留意着,倘有大事,便告诉与你知道。”
“多谢公主殿下。”明华容真心实意地道了一声谢。同时暗想,长公主之所以在宫内地位超然,受人尊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