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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白地死在明独秀房里,往后不知要生多少风言风语来,便先将哭哭啼啼的明独秀带出房间,又胡乱抓了只水桶,跟着明卓然一起扑火。
来回几次,愈烧愈烈的火焰总算是灭下去了。此时房中已是一片狼籍,四下里俱是烟尘飞灰,还有一滩一滩的水渍,木床上的帐子也被飞溅出的火团烧掉了大半,搭落在粗布被子上,弥漫着难闻的焦臭味。
伏在地上咳个不住、昏昏沉沉的赵和远更不必说,早是满身焦黑,整个人黑炭也似,像是刚从煤堆里打过滚又爬起来似的。不但头发眉毛被燎掉了许多,连衣服亦被烧得残缺不全,大半个身子露在外面,皮肤上覆盖着新生出的水泡,密密麻麻,恶心又吓人。
他们这番动静,早惊动了镜水庵的人。几个守夜的尼姑赶过来,见明独秀站在院中偎着个男子哭得抽抽嗒嗒,旁边还站着个少年,地上又躺了一个烧得焦黑的,还以为是进了贼,不禁吓得魂飞魄散。直到被明卓然喝斥了几句,才定了定神,慌慌张张地去找主持。
少顷,主持匆匆赶来,看清场内情形后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再打量站在明独秀身边的两个人,认出有一个是白天刚来过的明家公子,立时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赶紧问道:“明公子,这是怎么回事?”
见惊动了人,明卓然不禁眉关紧皱。他向来不擅说谎,但若照实说来,恐怕二姐的名声就彻底毁了,便看了白章翎一眼。
白章翎会意,说道:“有小贼潜到院门那里探头探脑的,被我们察觉了。驱赶他时不慎打翻了油灯,这小贼时运不好被烧成了这副模样。”
但他这话还是有许多说不通的地方:大晚上的他们为何会出现在明独秀院内,而且既说贼人是在院门处被抓的,那为何屋内又有打斗的痕迹?
主持是个死板严肃的人,当下只想着定要彻底查清,否则日后宣扬开去,岂不教人说她们镜水庵不安全,以后还有谁家的女眷敢过来?这么想着,她便将种种疑点都问了出来。白章翎先还勉强漏洞百出地答着,及至后来,恼羞成怒道:“少爷说什么就是什么!你个老虔婆好生听着,赶紧把这贼子料理了便罢,哪里来那么多废话!”
这时,趴在地上躺了半天的赵和远终于缓过气来,听见白章翎的叫嚷,生怕自己虎落平阳,落在这情敌兼仇家手里,赶紧嘶声说道:“我是镇北将军府的少爷,你们谁敢料理我!”
因刚刚受了白章翎的训斥,主持心中不悦,却又不好指摘。恰好听见赵和远这话,登时心中一喜:瞧这也是个不省事的,用他来对付这盛气凌人的白家少爷,刺上一刺,岂不正好?
这么想着,她立即合掌念了一声佛号,又叫来两个粗使婆子把赵和远扶起,说贵客不可怠慢,该速速送入房内,着大夫来验伤诊治。
此时院中除明独秀姐弟等当事人外,还围了不少镜水庵的人,她们带来的灯笼火把,将整个小院照得灯火通明。衣裳被烧得破破烂烂的赵和远甫一被扶起,所有尼姑都别开头去,口称罪过,唯有明卓然“咦”了一声,失声说道:“你——你真是赵家的少爷?可你不是个太监么?!”
听到这话,赵和远顿时面若死灰,刚刚他被火一烧,全身疼得厉害,竟忘了这茬。当下也不及答话,只管用手去遮掩下身。但他本就伤得不轻,这些动作做来都是缓慢无比,还未及遮掩好,便被闻声好奇回头的众人看了个通透。
白章翎盯着赵和远下面,下死眼钉了几眼,面上慢慢由难以置信,转为得意大笑:“哈哈哈!赵和远,原来你是个太监!既然身有隐疾,怎么不安安份份躲在家里,还要学人爬墙干下三滥的勾当!也不想想你中看不中用!人家是银样蜡枪头,你可连枪头都没有,哈哈哈!”
他本是想讽刺羞辱赵和远,但一时忘情,说的话却将明独秀也捎带进去了。直到被明卓然瞪了几眼,才猛然醒过神来,连忙说道:“总之,你今天犯的事是跑不脱了,我这就捆你回去,当着令尊令堂的面好好问你一问,你三更半夜地摸到这里是什么意思!”
这时,明独秀也已从一开始的惊吓中回过神来,见白章翎总是说得不像话,便抽泣着半是开脱,半是解释地说道:“今晚可真是好险,如果不是我伤药用完了,叮嘱了小弟务必连夜给我送来,岂不教这小贼潜进了院里?想想都教人害怕。”
她显然是想以此为借口去堵众人的嘴,但在场的人都是有眼睛的,刚才看了这么久的热闹,心内早有许多猜测定论。这会儿见明独秀极力掩饰,心中只觉好笑而已。
之后明卓然暗中塞了不少银子给主持,命她千万管好众人,不许令今夜之事外泄。主持收了银子,自是一脸严肃地连声保证,又当场叮嘱下面的弟子,众人口里虚应着,心中却在暗暗埋怨主持太心黑,得了封口费也不知分下面一点。
明卓然不知道这些人心里的抱怨,还只道自己已将庵堂这边摆平了,便去与明独秀商议,下来该怎么办。
明独秀擦了擦眼泪,说道:“既出了这事,这里是住不得了,咱们这就连夜回家去,请父亲出面,将这小贼送回赵家去讨个说法儿。”
明卓然点了点头,愤愤道:“这家伙真是——真是——四姐才与他定了亲,他转身竟又打上了二姐你的主意,当真是个丧心病狂的家伙!”
明独秀冷笑道:“就是,他也不掂掂自己的分量,一介阉人,竟也敢痴心妄想,真是可笑!”
见二姐言语刻薄,浑不似平日的模样,明卓然不禁微微皱眉,但转念想到二姐刚刚遭受惊吓,说话狠些也是情有可原,便也不以为意,说道:“那咱们这就回去了。对了,二姐,你的下人呢?这边闹得沸反盈天,怎么也不见她们过来?”
闻言,明独秀吓了一跳,连忙心虚地移开了视线:“这几天夜里我伤疼得厉害,总是睡不着,便打发她们替我煎药去了。想来是厨房离得远,所以没听见。”
说罢,她暗中打量明卓然的神情,见他并未起疑,这才悄悄松了一口气,但旋即又生出不解:傍晚时自己明明收到了瑾王差人放在桌上的密信,说怜她受了委屈,今夜会来探视于她。可怎么最后来的竟会变成了赵和远?而且,小弟和表哥之后也一起过来了?
刚才慌乱之中不及细思,现在稍稍宁定了些,这些疑问便一下子涌上心头。明独秀不禁问道:“小弟,你怎么过来了?”
“不是你差丫鬟传信让我们过来的么?说有急事。我还正想问你呢,二姐,你怎么知道赵和远今夜要……要做这种事?”
“什么?”明独秀吃了一惊,失声道:“我并没有差人叫你们过来啊!”
明卓然疑惑道:“但确实是有个自称是你身边丫鬟的人,到我院里报信,说你有急事,让我马上赶过来。这……”
“不可能!我随身只带了三个丫鬟,她们个直在我身边,直到半个时辰前才被我打发去煎药,随后那贼子就进来了……纵然是她们报信求救,也不可能跑得这么快呀。”明独秀断然说道。
“那……这可奇怪了,究竟会是谁呢?”
姐弟二人正自惊疑不定间,白章翎已指挥着人捆好了赵和远,踏进屋来催促道:“你们俩说什么呢?若无要事,还是稍后再说吧。事不宜迟,咱们先赶快回去。”
明卓然与明独秀对视一眼,知道多想无宜,只得暂且先压下疑惑,都点了点头,依言动身。
因为只能借到庵堂里用的老旧马车,所以他们回来的路程足足比去时多花了一个多时辰。待赶到明府时,已经是四更天了。一行人皆是又累又困,远远看到明府的匾额,都说夜深了不好惊扰长辈,待回去了先歇一歇,等天亮了再说。
不想,他们刚从偏门进到府中,便见门下值守的家丁诚惶诚恐来报,说老爷一宿未眠,只在等着表少爷和小少爷,让他们一旦回来,务必过去老爷面前。
被点到名的明卓然和白章翎皆是心中奇怪,但亦无暇细究,匆匆擦了把脸,便强打精神赶去书房。
明守靖果然等在那里,一夜未眠的疲惫不但让他神态困顿,脾气更是平添了许多暴躁。见明卓然果然与白章翎一起进来,心中便是气不打一处来,不等儿子请安便虎着脸斥责道:“你胆子是越来越大了!刚刚回京就敢夜不归家!你一个人没规没矩也就算了,怎么还把你表哥也带坏了?人家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