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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堂弟的恨意是冲着谁来的?若是自己的话,是因何而起?前世他们关系虽然一般,可似乎并未结过仇怨啊。
明华容不动声色思忖之际,明守靖又指着旁边一名身量略矮的少年说道:“这是你弟弟明卓然,昨天刚刚到家。他今年才十二岁,却很有主意,半年前非磨着为父答应让他随表哥到边塞历练,如今总算舍得回来了。”向来严肃的明守靖竟说出这等半是嗔怪半是宠溺的话,显见是非常疼爱这个独苗儿子。
而听到末一句,明卓然年连忙说道:“父亲,儿子知错了。”
明守靖抚了抚短须,说道:“既知是错,就该改了!还记得你走前答应过为父什么吗?只胡闹这一次,过后可就得安心在家里读书了。”
听他提起读书,少年脸上露出老大不情愿的表情,但又不敢驳回,便含含糊糊应了一句:“是,儿子记得。”
他们父子说话的功夫,明华容悄眼打量着这个异母弟弟。就容貌而言,他生得十分俊俏,况且因为年纪尚幼,依稀还带着几分小姑娘般的精致。虽然到边塞磨砺了半年,皮肤略黑了些,眉目间的这份清秀却不曾褪去。他的眼神亦是十分灵动明澈,更兼目光坚定率直,隐隐又透着几分少年老成,一望即知是个很有主意的人。
相较严肃木讷的明檀海,明卓然无疑更加惹眼,更招人疼些。可惜,他却是白氏的孩子。这份显露于外的聪明劲儿,日后多半要使到自己身上吧。
这么想着,明华容淡淡说道:“弟弟年纪虽小,但一看就知道是个聪明孝顺的好孩子,日后必定大有作为。”
明卓然道:“大姐谬赞了,夸奖太过,让弟弟有些恐慌。”
他对明华容说话时,语气全无对着明守靖时的亲昵,唯有拘谨疏远而已。
但明华容自是不会在意这些。她刚待再客套两句,却听一旁的明霜月说道:“小弟,你怎么好驳大姐的话?她说你不错,你肯定不错的。要知道,咱们大姐可是刚受过陛下嘉奖的人哪,刚刚圣旨里不是夸了她见事机敏,忠君卫主么。只可惜,咱们的好大姐只顾着忠君,却不肯关照家人,那天在殿上,竟然眼睁睁放任二姐姐被拖下去行刑,也不肯求声情!”
此言一出,众人皆向明霜月看去。她却谁也不睬,只下死眼盯着明华容,一双形状漂亮的杏眼内满含怨妒之色,几不曾喷出火来。
她与明独秀虽是嫡亲姐妹,感情却向来不太好,自打从兰若寺回来后,更是结下了几分仇怨。她之所以拿明独秀来说事儿,为的也不是想帮亲姐姐出头,只是眼瞅着明华容一介庶民所生的女子,居然大出风头,得了皇家褒扬赏赐,将自己这一房完全盖了过去,心中妒恨交加,所以才想拿话刺她。
明霜月只顾着一时痛快,却忘了明独秀本是偷逃离家,擅自跑到宫宴上去的,更不要提之前发生过的种种事情。当下听到这话,老夫人和明守靖就先沉下了脸,连向来厚道的林氏也收起了笑意。
唯有明卓然,因为刚回到家里,下人们不敢告诉他实情,明霜月因为自己也在里面夹杂不清,更不好意思提起,所以他只知道母亲和二姐姐一个被禁足,一个在宫宴受了刑杖后又立即被送到镜水庵,两桩事发时,明华容皆在场,但具体为什么却是不得而知。
当下见明霜月提起,他只道明独秀果然是受了委屈,是被明华容陷害的,便狠狠瞪了她一眼,说道:“父亲,二姐姐宴中失仪,冲撞了皇家,受罚也是应当。但她已经领了二十记鞭笞,算是责罚过了。父亲纵然依旧生气,只罚二姐姐在家内闭门反思便是,为何执意要将她送入庵堂?那里缺医少药,连下人也没有几个,二姐姐正伤着如何捱得住?这惩罚是不是太过分了?”
作为明家二房唯一的独子,明卓然打小是被捧在手心里千娇万惯地长大的,虽然侥幸没养成个纨绔子弟的性子,心胜要强又知上进,但脾气却是十分率直,只要他认为自己占理的事,就是天王老子也照说不误。
如果是其他事情,明守靖或许还会对着疼宠的儿子让步。但在明独秀之事上,他自觉受尽了白家轻慢污辱,并且那天明独秀还失言抖落出白孟连背地里对他的态度,让他更加窝火,自然分毫不会心软。他暂时不敢也不能炮制白孟连,但发落个忤逆不孝的女儿,稍稍一出恶气还是可以的。
当下听到明卓然的话,明守靖面色愈发黯沉,立即斥道:“你刚刚回来知道什么?别听见一两句胡说八道就跟着听风就是雨的。我要罚她,自然有我的道理!再者,这些都是内宅之事,你一个男儿跟着瞎掺合什么,先收敛了那些想往外跑的野心,认认真真读书才是正经!”
明卓然听到父亲的责备,心内不觉愈发诧异:难道二姐被罚还有别的内情?虽然有心继续打听,但见父亲气得脸色都变了,心知此事必定非同小可,便不敢再说,只低头默默站在一边。
明守靖训斥完后,见向来疼爱的儿子脸色微白地垂头站着,一字也不敢说,不禁又有些后悔。但他素来是宁死也舍不下面皮的人,自然拉不下脸来哄儿子,遂又迁怒于明霜月:“你就算没去赴宴,但你难道没听到我那天说的话么?况且她之前做的好事你也都看在眼里,你现在还想为她翻案,难道是想步她的后尘?你自己身上也是一堆的烂帐,不好生反省着,还敢妄言挑拔!若以后我再见你如此,定要重罚!”
明霜月本也是心气儿极高,极要体面的人,一席话只听得她摇摇欲坠,满心的不忿委屈,几乎没当众哭了出来,嘴唇哆嗦几次才勉强应了声“是”。
明华容冷眼看到这里,才满面无奈地说道:“四妹妹,不是我不想出面讨情,但责罚二妹妹一事是长公主亲自发话。当着满朝文武并各家贵人的面儿,我若当众顶撞,非但我自己没脸,还要连累父亲也下不来台。再者这本就是二妹妹大胆妄为,在长公主面前当面扯谎,如此惩罚其实已算是轻的。我还能怎样呢?纵然有心讨情,也是没那个道理啊。”
这番话听得老夫人等连连点头,也跟着训斥了明霜月几句:“听见没有,向你大姐多学着点!别只顾着念什么亲姐妹的情份,以至香臭不分!”
这话说得明霜月再也坐不住了,找了个理由便匆匆告退下来,回到自己的广寒居。想到诸般情形,不禁气急攻心,又怒又羞,扑在枕上哭个不住。
她的贴身丫鬟秋霁见状不禁有些着慌,向今日跟随出去的另几个丫鬟问明白原由后,立即提醒道:“四小姐,这大小姐着实可恶,但恕奴婢说句不中听的,连二小姐都折在她手上,您何苦再与她硬碰硬呢?二小姐走前不是打发阳春过来传话,说等卓少爷回来后务必让他去一趟镜水庵么?想也或许有什么好主意也未可知。您不如就依言告诉了卓少爷,请他去找二小姐合计合计?”
明霜月从来听不得明独秀强过自己的话,闻言怒道:“你是我的丫头还是她的丫头?字字句句都向着她说话!合着我就不如她聪明是不是?你既觉得她好,那你就去另投明主攀高枝啊!何必还待在这里?!”
听到这番重话,秋霁立即吓得跪了下去,连连磕头:“原是奴婢见小姐受了委屈,一时不忿着急说错了话儿,还求小姐恕我这遭!”
秋霁苦苦哀求,但明霜月正在气头上,自是不依,咬牙定要人带了她送到镜水庵去。院里的几个婆子素与秋霁交好,见状便只是虚应着,并不动手,又气得明霜月直骂她们无用。
一时间,院里正吵闹得不可开交时,门口处值守的小丫鬟来报说,卓少爷来了。
话音未落,明卓然便走了进来,见院里跪了大半的人,一个房内得脸的大丫鬟更是额上磕头磕得一片青紫,再打量明霜月又是一脸泪痕,还带着掩不住的怒色,便以为是她回来找丫鬟撒气,便不赞同地说道:“四姐,你同下人呕什么气,就算你发作了她们,父亲适才的那些话也收不回去,二姐更是回不了家。正经你先详详细细告诉我原因,咱们想想办法才是。”
听他询问原因,明霜月不觉面上一僵:她该从何说起?说她们姐妹俩因为一个因为私会外男,一个无辜被掳玷污清白,事后明独秀更口不择言说了许多有的没的,所以才惹得父亲大发雷霆执意将她送走?
她知道自己这弟弟瞧着聪明,又喜欢习武,看似爽快,实则却很有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