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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神色冰冷，伸出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掐在永璂的脖子上，并不使力，仅仅是把他卡在自己面前，直到他带着痛苦和不解的神色抬起头来。
“永璂，你这样，也配是我和皇后的儿子吗？”皇帝低沉的声音让他打了个寒战，不敢置信的睁大了眼睛。
“皇，皇阿玛……？”永璂带着哭腔。
皇帝指着离自己最远的一把椅子：“你去坐下冷静冷静。想清楚，你，究竟有什么话要问朕。”
永璂感到又气愤又委屈，抽着鼻子坐了过去，在椅子上蜷成一团，低着头不言不语，偶尔抬头看皇帝一眼。
皇帝完全无视永璂，坐回铺着明黄坐垫的圈椅上，专心致志的开始批奏章。
永璂心中不平，忍不住扑过去抓着皇帝的腿叫道：“皇阿玛！你怎么能这样对待皇额娘！你要为皇额娘报仇啊！永璂求您了！”
皇帝叹了一口气，慢慢抬起头，用失望的眼神盯着身边的永璂。
永璂有些心虚和无措，他祈求的仰望着这一段时间对他很好的皇阿玛，却在对方冰冷的视线中慢慢松开了手，低着头回了座位。
皇帝看着永璂灰暗的表情，心中难过。对不起，永璂，可是皇额娘不得不用这样的办法逼你成熟起来！可是若褪不去你那些过度的天真，你如何在这宫里生存？
皇帝硬下心肠，低头忙碌起来，不再去看永璂哭泣的样子。一时间，空荡荡的大殿里，只有翻纸页的沙沙声和轻轻的低泣。
大概过了有一个时辰的时间，皇帝终于再次听到了永璂的声音。
永璂跪在大殿中央，脸上再无泣色，只有满脸的仇恨。
“永璂想清楚了。儿臣请皇阿玛告诉儿臣，究竟是何人，害死了皇额娘？”
皇帝扔下朱批御笔，神色平静地道：“是这个后宫。”
皇帝的回答完全超出永璂预想中的答案，他以为，皇阿玛要告诉他的是一个名字。
皇帝解释道：“害死皇后的，是这个这个充满了阴谋的后宫，和宫内的所有人。令妃的毒药和对坤宁宫暗地里做的手段，其他嫔妃的视而不见和推波助澜，坤宁宫中宫人的失察和背叛，朕的冷落，太后的防备，这一些都是害死皇后的原因。”
永璂一时不能理解。为什么，为什么皇阿玛和皇玛嬷也在害死皇额娘的人里面？
皇帝看着永璂不敢置信和防备的眼神，轻轻叹息：“永璂，你再去好好想一想吧，就是这些人一起，害死了你的皇额娘。那么你现在想一想，你应该去恨谁？”
永璂退回原来的座位上，神色茫然的盯着雕梁画栋的殿顶。
许久，永璂慢慢的说：“儿臣，儿臣不恨皇阿玛。皇阿玛是皇帝，会有很多的娘娘，不能只对皇额娘一个人好……儿臣也不恨皇玛嬷，皇玛嬷什么也没有做。可是……令妃娘娘是那么和善的一个人，她怎么可能……还有坤宁宫里的人，听崔嬷嬷说，那都是皇额娘精心挑选出来的，皇额娘平时对他们也很好的，从不打骂，可是他们为什么要背叛皇额娘！”
“这个问题，你确实是应该好好想一想。”皇帝面无表情，眼神中却透出一丝永璂察觉不了的欣慰。“你说令妃和善？你怎么知道令妃和善？”
永璂楞了楞，回想道：“因为她确实很和善啊，对我都是微笑的，还带我去延禧宫玩，还给过我点心，都是皇额娘那儿没有的种类。不过我都没吃到，都被崔嬷嬷收走了。皇额娘和崔嬷嬷总是警告我让我离令妃娘娘远一点，可是别的宫女却都说令妃娘娘是非常好的人，是这个宫里最善良心软的人，我没有听见一个奴才说过她的坏话……”说到这里，永璂自己也觉出不对，停了下来。
皇帝笑道：“想到了吗？永璂，你虽然天真，可并不愚笨。在这宫中，即使是圣人，也不可能保证没有一个人说他的坏话，更何况一个小小的令妃？你应该无意中听到过奴才的抱怨之类的吧？那么，你来说一说，为什么没有人敢说她的坏话？就连朕，也会有人暗地里骂朕昏君啊！”
永璂想了想，又看了看皇帝平和的表情，这才慢慢说：“儿臣觉得，一是皇阿玛喜欢她，护着她，所以大家就都不敢说她的坏话，怕得罪她；二是皇阿玛给了她很大的权力，儿臣曾听皇额娘念叨什么凤印……”他小心翼翼的瞄了瞄皇帝的表情，见到他并无恼意，吁了一口气。“儿臣只能想到这些……”
皇帝欣慰的点点头：“不错。永璂，你能抑制住仇恨，去想到这些，朕已经很欣慰了。剩下的，朕来告诉你。其三，她对所有人在表面上都极为和善，经常注意施一些小恩小惠来拉拢别人，就连你不也是觉得她很和善么；其四她的手伸得太长太远，这个宫里不知道谁就是她的暗线。这些宫人们害怕抱怨她被人发现，所以忍着不敢说她的坏话。这就是原因。而坤宁宫那些胆敢背叛的宫人，有的是遭到了胁迫，有的是被令妃收买了，也有的是为了利益，自己投奔了令妃那个贱人……永璂，你都明白了吗？”
“儿臣都明白了。”永璂有些迟疑，不过仍是担忧的发问：“皇阿玛，儿臣听您这么一说，她会不会……会不会再害了……”他担忧的看着皇帝。
皇帝心中一暖，知道永璂这是担心他会不会也像皇后一样，被令妃所暗害。
“永璂放心吧，她不敢把手伸到朕这里来，也不敢对朕做什么的。她是朕的妃子，她的性命、地位、身份、权力，全部都掌握在朕的手中。而且她在朝中无人，也不过只有一个福伦，还是个没有实权的挂名大学士罢了。朕只要一句话，就能够让她生不如死。所以在她生下一个阿哥，并且朕将她立为皇后，她生的阿哥立为太子之前，她只敢努力的讨好朕。而且朕毕竟是皇帝，是这个皇宫的主人，若是这个后宫这么轻易的就被一个小小的令妃所控制，那么朕也就不配做这么皇帝了。”他安抚永璂。
“还有，”皇帝又问，“你知道令妃为何要动手害死皇后吗？”
永璂点点头：“这个儿臣想了好一会儿，终于想明白了。儿臣猜想，一则是皇额娘极其厌恶她，所以她就地皇额娘先下手了。”他眼眶又红了。“二则，是她那么受宠的，可能是想，把皇额娘害死了，让皇阿玛封她做皇后……”
皇帝摸摸永璂的头，欣慰的说：“永璂，你终于长大了。”
“皇阿玛……”永璂直直的望着皇帝。
皇帝明白他的意思，但还是摇摇头，“令妃现在还不能死。”看着永璂黯淡下去的小脸，他接着说，“不过朕会让她过得生不如死！让她将你皇额娘所受过的苦，加倍的尝一遍！”
永璂看着皇帝狰狞的表情，却一点儿也不觉得害怕，只觉得为他皇额娘感到欣慰。
皇帝平静了下自己翻腾的心绪，郑重地道：“永璂，你知道朕今天为何会跟你说这些么？”
永璂想了想，猜测道：“是皇阿玛查出了真相，要为皇额娘报仇？”
“是皇阿玛看永璂太过愚笨，要点醒永璂？”
“是上一回在养心殿前，永璂居然对着害死自己母亲的仇人行礼问安？”想到这里，他的恨也上来了，“若是当时儿臣便已经知道的话，定要亲手杀了她，以慰皇额娘在天之灵！”
在得到所有的否定答案之后，他只能摇摇头，拱手道：“回皇阿玛的话，永璂愚钝，实在不知。”
皇帝看着他恨意外露的脸，叹了口气。
“永璂，你是朕和皇后的儿子，是朕的嫡子，是这大清国未来的皇帝！可是你天性单纯天真，又被皇后保护太过，对人一片赤诚，所有情绪都摆在脸上，全然不懂这宫中的可怕与危险。以你现在这个样子，又没有了皇后的保护，以后如何应对后宫的阴谋？
万一你被人陷害，朕也不能每次都及时的保护你！且有祖宗家法摆着，有时朕只怕也救不了你！若是你连后宫的阴谋都无法处理，以后如何应对奸猾的朝臣和老臣的刁难？朕希望你能够做一个强硬的皇帝，就像先皇世宗皇帝一样！
做一个强硬的皇帝，也是极难的。朝臣奸猾，阴谋诡计极多。而你则需要比他们想的更加深远。老臣仗着资历，暗中刁难，而你则需要学会不动声色的化解。
情绪不可外露，这样会让别人猜到你的想法。即使是面对令妃，朕也要你像以前，不，是比以前还要恭敬！而心里，则要十二万分的防备！话出口之前，现在嘴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