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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赞道:“张元帅让在下去见他?”
“是。”
“去幽州见他?”
“是?”
“如何去见?什么时候去见?带多少人去见?”
符彦琳见他一连三个问题,都问道了点子上,微微一笑说道:“随便。”
“随便?”赵赞眉头一皱,道:“什么意思?”
符彦琳道:“元帅说,你什么时候去,带多少人去,他都不会强迫你,也不会限制你。但你的选择,将决定你以后的前程。”
赵赞听到这里,沉默了下来,符彦琳见话说到这份上了,看看左右,赵赞会意,下令诸将暂退,席间更无第三人时。赵赞道:“舅舅,现在没有外人了,咱们敞开来说话吧。张龙骧这样轻贱于我,我实在难以接受!就是我忍得住接受了,我的这些手下,也断难接受。海上这份基业毕竟不是我一个人打下来的。我愿用它谋得一场安稳的富贵,却也不能卖得忒贱了!否则我手下这帮人难有活路!”
符彦琳道:“你觉得张龙骧轻贱于你了?”
“难道不是?”赵赞怫然道:“舅舅,因为咱们一场亲戚,所以我尊你一声舅父,当然我很明白咱两家关系这些年其实甚是疏远,谈不上多少感情,但符家新降,在天策麾下想必也是势单力薄。以后总得找个奥援。我这次为什么不经邺都,却由幽州去寻张龙骧?就是希望四舅父那边能帮我争取到一个好条款。将来归降之后,我赵家在天策麾下地位高了,符家所得之援也就大,这个道理,难道还需要我说得更明白吗?但舅舅你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帮张龙骧说话,这未免让余失望了。”
刚才双方所说,多还是官面语言,到了这里。才是准备撕开了表皮讲真心话。
符彦琳点了点头,道:“元辅你能这么想。家兄难道就不会这么想?但照家兄推测,张龙骧会发下这样的命令,并非轻贱于你,相反,乃是留下一条更加光明的大道来。”
“哦?怎么说?”
符彦琳便将这段时间河北发生的事情,扼要说了一遍。重点点出了范延光的作为以及符家的际遇。
赵赞听了范延光纵容手下杀了执法队,冷笑道:“姓范的这是作死!”再听说符彦卿一日之间,三个兄弟同时拜将,五弟助守开封,七弟入陈州。八弟取颍昌,再加上符彦卿人在中枢,建言听,建策从,不由得脱口道:“舅舅,你符家这是要大兴了啊!”
符彦琳也不谦逊,轻轻一笑道:“确实有此迹象。如今襄汉、淮泗虽有兵马,却是群龙无首、士无斗志,我七弟、八弟只要能召集起一支军队,四哥再从张元帅那里求得一道命令,向西则可取襄汉、向东则可取淮泗,那时一人在内,三将在外。那时候我符家要说比之郭杨薛郑,多半还是够不上的,但已经足够我符家在新主麾下站稳脚跟了。”
赵赞沉思良久,捉住符彦琳的手道:“舅舅,我赵家也能走上这般道路么?”
符彦琳道:“符家既然可以,赵家为何不行?只要摸准张龙骧的脾性便可。”
“请舅舅教赞!”
符彦琳道:“就四哥看来,天策一统天下,不过时间问题。”
赵赞颔首道:“此论余亦赞同!”
符彦琳道:“然张龙骧所建立的天策新唐,不止是武功强大而已,这段时间四哥暗中观察其内部政制,与中原旧制也大大不同。范延光最大问题,不是犯了谁的忌,而是他不能看到天策新唐现在运作的是一套新体制,范氏不能适应新体制,不管有没有触犯军律,其被排斥出去那是迟早的事。但我们若能适应这套体制,则将来于新朝开枝散叶,家业前程未可限量!”
说着,他又张迈进入燕云、河北之后所推行的政治建设择要说了——这些都是符彦卿的观察,再通过符彦琳之口道出,其实真实情况要深刻得多,但赵赞已经听得津津有味,叹息了一声道:“其实这几年通过做生意,我从客商口中,也辗转听说了不少甘凉的仁政,只是一直都觉得有夸大成分,今天听来,天策之所以能横扫天下,并非运气啊。”
“四哥也是这个评价。”符彦琳道:“元辅,如今张龙骧其实也是给了你选择,他让你前去,这是要看你的态度,所以没有限定你什么时候去,如何去,带多少人去,但你的选择,却会影响到你的将来。甚至就算你不去……”
赵赞道:“会如何?”
符彦琳道:“按照兄长的推测,如果元辅你不上去的话,张龙骧应该还会再派使者下来的,那时候,就是元辅你所期待的封爵了。节度使应该是有的,如果你一定要封侯,也未必不行。”
赵赞淡淡道:“但在那之后,就是范延光的结果了,对不?”
符彦琳笑道:“恐怕是。”
赵赞沉吟着,道:“我无意在海外蛮荒称王,但愿回中原世代公卿。只是不知天策旗下。还有没有立功立足的机会!”
符彦琳道:“元辅糊涂了!最难打的契丹虽然打平了,但江南吴越闽汉,可都是靠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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滨海的这场宴席,差不多是不欢而散,但结束后的密谈却宾主尽欢,符彦琳离开之后。众部将又来打听消息,赵赞只是安抚他们不要着急:“我自有主意,大家不用挂心。”
随后他来到岛上一座清雅的木制院落之中,两个女婢将他迎入院内,赵赞问道:“公主今日身体如何?”
女婢还没回答,院内一个女人道:“将养了数日,我的身体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这个女人,却就是赵赞的生母兴平公主,她原本被软禁在洛阳。赵赞势力渐大之后,大撒金钱派遣间谍、买通官吏,但也直到最近洛阳混乱,才将兴平公主救了出来,安置在蓬莱岛上,却暂时对外保密。
赵赞屏退侍从婢女,向母亲问安。
公主问道:“今日见了使者,谈得怎么样了?”
赵赞道:“正要向母亲禀报。”他侍母纯孝。便将会谈经过简要说了,又道:“符彦琳说的。与孩儿探到的消息基本一致。符家固然是要说降我们,拿这桩功勋去当他们符家更进一步的踏脚石。但内中仍然有七分真话。范延光那条道路,的确是走不通的。但因他符家一番说辞,就要这样将偌大的家当送给张龙骧,孩儿心中不能没有不甘。”
公主道:“我一个妇道人家,也没什么见识。更别说被软禁多年,外界消息不通,无法帮我儿设法。但在东逃的道路上,也常听人说天下又要一统了。孩子,你觉得呢?”
“的确势将一统。”赵赞道:“不只是兵力强大的缘故。更因为天策的军政建制,远非南北诸藩所及。最难打的契丹都已经被打平了。石晋摇摇欲坠,至于南方诸藩,不论称帝还是称王,其实都不过是守财犬罢了,就等着天策定了中原之后去收取。”
公主道:“那如果天策一统寰宇,那时候孩儿可有把握割据海外?”
赵赞苦笑道:“哪有可能!海上财富虽然来得快,但都是背靠大陆才能赚取,否则就都是无根之萍,别说强如天策,就算是石敬瑭,如果他不是忙于外患,只要将海港一封,不出三年,我们的千船百舰就会不战而溃。若等到天策一统时我们还未归附,那迟早就是海外流贼的命,断不可能保有今天的逍遥日子。”
公主道:“国家大事,本宫不懂,但见多了帝王兴衰,却很清楚一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食土之毛莫非王臣。乱世可以割据,一统来临时就只分君臣。你若无心问鼎,又觉得无力割据,那干脆就将家当全交出去!交付得越是彻底,就越显出纯臣本色。”
赵赞道:“全交出去?张迈可是到现在都还没许下什么诺!”
“孩子啊,你糊涂啊。”公主道:“帝王家的未诺之诺,才不可限量啊!”
赵赞道:“母亲点拨的是!”
公主见他眼神之中还有迟疑,又道:“如果孩儿既想尽快取得那张龙骧的信任,又还暂时需要观察一段时间,那么先将我交付出去,也是可以的。”
赵赞一惊:“那怎么可以!”
“怎么不可以!”公主道:“我们女人的性命,从来不在自己手里的。我人在蓬莱或在洛阳,其实都一样的——只要你兵船俱在,则我自然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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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赵赞与符彦琳见面时,河北正迎来了一场复苏。不能说是经济上的全面复苏,但至少在商业上已经有欣欣向荣的趋势。
天策游骑兵严明的军律和神速的行动,有效地打击了各地的盗匪,在这个以农业为根基的国度,在秋收之际,是没有农民愿意离开即将到手的收成出去惹事的,秋收免税令的颁布,使得人心思安,大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