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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站在树下,白衣翩翩,眉眼如画。眸底噙着笑意,缓缓而来。
仲冉夏看见自己欢快地迎了上去,却被生生阻隔了。
美相公的面容在模糊中,忽然变得极为狰狞,语气森冷:“娘子,你还我命来……”
悠远冷然的声线,让仲冉夏生生吓醒了过来。
猛地坐起身,她捂着胸口,满身冷汗。
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会做这样的梦?
仲冉夏一脸费解,窗外黑沉沉的,尚未天亮。侧过头,躺在身边的人不在。摸上身侧的干草,冷冰冰的,显然展俞锦已经起身好一段时间了。
她随手裹上厚实的披肩,蹑手蹑脚的,生怕吵醒了隔壁的老爹和钟管家。这个时辰,难不成美相公起夜了?
想着在屋外转一圈,顺一瞬方才的惊吓,仲冉夏低头朝双手呼着气。不经意地抬头,房门半掩,她瞪大眼,看到了此生最让自己痛心的一幕!
痛彻心扉
房门虚掩,仲冉夏满脸不可置信。
背对着她的,是昨夜心心念念要带自己回天凌府生活。说会安排一处极好的休养去处,给老爹和钟管家的人。
如今,却手执那把弯刀,轻而易举的,把刀刃深深刺入师傅的胸口!
汩汩的鲜血顺势而下,钟管家双眼变得浑浊,似是微有所感,目光转向了屋外。染上血丝的嘴唇一张一合,重复着相同的字眼。
仲冉夏眼圈一红,看清了他的唇形:快逃……
着急、殷切的目光,逼得她连退两步。
心中气血翻滚,悲伤蜂拥而至,随之而来的,是无边的愤怒。
师傅没了右臂,内力尽数被毁,好不容易有了一点起色,好不容易让他能够重新面对。那个人,为何还不放过他?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怎么就碍着他了?
那一刀,仲冉夏看得一清二楚,正中心肺,绝无生还的可能。她毫不迟疑,转身便要逃离此处。
只是,心中仿佛有一块被人生生割去,隐隐作痛,疼得她几乎要呼吸不了。
他的臂弯,他的胸膛,他的轻笑,他或漠然或揶揄的目光,已经植根在仲冉夏的脑海中。而今一幕幕地闪过,她逼进眼底的泪,终于是倾泻而出。
这就是她喜欢的男人,原以为他改变了许多,到头来,其实一切都没有变。
改变的,只是她的双眼,被所有的假象蒙蔽住了。
身为天凌府的主人,怎可能跟常人那般,迁就她,宠溺她,捉弄她?
一切的一切,都是假的。
到底,什么才是真的?
仲冉夏的心几乎要从口中跳出来,方才在屋中不见老爹,他是逃过一劫,还是先钟管家而去?
她飞快地往前跑,将所有的内力集中在双腿,恨不得插上双翅,眨眼间去到仲尹的身边。
远远的,她看见一道身影立在山间。
仲冉夏想也未想,直奔而去。
惊慌未定的神色,满身湿汗,不是老爹又是谁?
“爹,幸好你没事……”她这一张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抵哑,压抑不住的伤感:“钟管家……师傅他去了……”
“那个卑鄙小人!”仲尹咒骂一声,满脸的肥肉微微抖动:“早就看他不对头了,待三人如此之好,原来也不过是想从我们身上套出想要的东西!”
“除了‘芙蓉帐’,究竟还有什么是他想要的?”仲冉夏不明白,摇着头满目茫然哀伤。
这个人得到了梦寐以求的秘籍,落魄的他们还有什么可以夺取,可以利用的?
“乖女儿,是爹连累了你。当年为山贼时,一念之差,留下了两本册子。一乃‘芙蓉帐’,另外一本则是相似的武功秘籍。”
仲尹低叹一声,显然是认命了:“天要亡我仲家,这并没有什么。只是累得老钟丢了性命,女儿你还得跟着受苦……”
“爹,我们可以逃出去的。”仲冉夏咬着唇,酸涩地开口。
“你以为,他会轻易放过我们?”仲尹转头看着山下的浓雾中景致,反倒笑开了:“人各有命,我这一辈子坏事做尽,只得一个心愿未了……”
“爹……”仲冉夏看着他,骤然感觉到逼近的气息。立刻将怀中的匕首横在胸前,大步跨前一步,把仲尹挡在身后。
“你来了,展公子。”
他刀眉微蹙,伸手道:“跟我回去。”
俊秀的面容上,说不出的理所当然。
仲冉夏不禁冷笑:“你杀我师傅,如今却还让我跟你回去做什么?施舍机会,让我能向你报仇?”
展俞锦檀黑的眼眸停在她的面上,半晌没有开口。
“怎么,说不出话来了?还是觉得,根本无需辩解?”仲冉夏气极,握着匕首的手臂微微颤抖。
这个人,连一个解释的字眼都不愿意说么?
她不知是失望,还是心痛。
展俞锦只是看着自己,沉默不语。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仲冉夏心底还保留的一点侥幸,全数消散。
还以为,他有他的理由,有他不得已为之的苦衷。
可惜到最后,他沉默了,或许是默认了?
“跟我走!”展俞锦薄唇一掀,还是这一句,眉宇间凝着一股焦急。
“我不会跟你回去的,绝不!”仲冉夏话音刚落,长刀朝着她直直地刺来。
虽然早有预料,却没想到这一刻会如此之早。
展俞锦终于是厌倦了这样的游戏,失掉了所有的耐性,于是将这一切都毁掉么?
仲冉夏闭上眼,等待着这重重的一击。
预期的痛楚没有到来,她的耳边听见一声刀刃刺入肉身的声音。睁开眼,猩红的血喷洒在手上、身上,仲冉夏却顾不上其他,大叫道:“爹——”
千钧一发的时刻,仲尹冲出来挡下了展俞锦这一刀。
美相公皱起眉,仲冉夏扶着老爹,看着剑身硬生生从他胸前被抽离。
殷红的血瞬间染湿了仲尹的上衣,他勉强扶着仲冉夏,断断续续地叮嘱道:“女儿……这一切……是爹的错……”
仲尹跌跌撞撞地往旁边走了几步,站在崖边忽然大笑起来:“娘子……我们终于要重逢了……”
“爹!”仲冉夏看着他向前一迈,竟然想要跳崖。不管不顾地扑了上去,用力抓住老爹的手臂。
身子腾空,她被老爹一扯,跟着直直地往下坠。
最后看见的,便是展俞锦骤然变色的俊容,以及试图拽住她,却只在手中撕下一小片的衣角……
睁眼醒来,陌生的环境,无尽的痛楚。
这是地狱,还是她再世为人?
可惜,未能如愿。
仲冉夏艰难地坐起,身下血肉模糊的人,胸口的刀伤仍旧明显。
是老爹救了她,在最后一刻抱着她,把自己当作肉垫,缓冲了坠下的冲力。
即便是如此,仲冉夏的右腿骨还是断了,手臂被树枝刮开一个大口子,流血不止。
摸摸脸颊,细碎的伤口凹凸不平,就算以后好了,也难免会留下伤痕。
休息了很久,想着会有人经过,仲冉夏不敢胡乱移动,免得腿骨错位,以后就再也站不起来。
躺着一日一夜,她想了很多很多。
有高兴的,有伤心的,有沮丧的,点点滴滴,忘不掉,抹不开。
待天明时分,仲冉夏明白,她不能就这样等下去,坐以待毙。
此处悬崖并不深,很快,展俞锦就能寻来。
第一次是自己大意,没有察觉。这一回,她绝不会让此人如愿。
转过身,忍着脚上的剧痛。仲冉夏任由冰凉的泪水自脸颊滑落,轻轻抬手覆上老爹尚未合上的双眼,暗暗下定了决心:此仇不共戴天,不能不报!
用捡来的树枝捆成一小把,绑在小腿上,固定好脚骨,她一步一喘气的,慢慢离开了这个地方。
仲冉夏回头望了眼地上已然僵硬冷凉的尸首,用力咬着嘴唇。
她甚至没有能力替老爹掩埋尸身,就得这样暴晒于此。只是若然自己再耽搁,说不准就得落在展俞锦的手中,又如何能报得了丑?
权衡再三,仲冉夏咬咬牙,头也不回地往前走了。
也算仲冉夏命不该绝,在筋疲力尽前遇上一位好心的老车夫。见她摔断了腿,便送其到村中的老大夫那里就医。
大夫看着她简单处理的伤腿,频频点头,抚着胡子又命学徒替仲冉夏加上了结实的竹片:“这位姑娘,休养三个月,老夫保证你跟以前一模一样,绝不会让人看出半点问题。”
闻言,她摇摇头。三个月,自己根本等不了。
再者,在此地养伤,说不准还得连累这些好心的村民。
“大夫,有让我尽快好起来的法子吗?”
老大夫白胡子一颤,不悦道:“小姑娘的性子怎的这般急躁?伤筋动骨一百天,胡乱走动只会让脚骨长得不好。很有可能,以后就成了瘸子了。”
“只要能让我起来走就行,瘸子……又算得了什么?”
仲冉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