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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梁祖一朝翻转,但会寄大望于后嗣君王。
这是沈哲子所绝对不允许的,真要发生这种情况,他最理智的选择就是痛杀前朝废帝,震慑一众残余,保护住自己的妻儿。
正如沈充所言,杀持械之贼易,杀藏奸之贼难。
世族作为一股传承悠久的势力,其生命力之顽强并不特指某一家某一户,哪怕新朝这些清清白白寒素功臣,他们得势之后,难道不会有将权势地位永传于后的需求?而在一定程度上恢复魏晋那种政治逻辑,会让相当一部分人转变立场,成为制度复辟的急先锋。
这其中举一个最简单的例子,同样是他们吴兴沈氏。原本的历史上,终东晋一朝,吴兴沈氏始终都是土豪武宗面目,一直等到南朝宋刘裕上位,沈氏才得于势位,并且在之后快速完成了士族化,而到了南朝沈约,更是以世族名流身份公开斥责当时一桩士庶通婚的时事。
比较搞笑的时,沈约所抨议这婚配两家其中的庶族乃是高平满氏,祖上可是曾经出过曹魏太尉满宠,中朝尚书令满奋,论及祖上阔绰,沈氏还是不及。
所以,新朝伊始,一刀两断,无复述古,无复追前,晋祚法统,全埋故纸,就此魂飞魄散!
第1483章 典午归命
这一次太极殿谈话,无论皇帝又或者沈充,可以说是都已经言及极为坦诚的程度。
事到如今,皇帝惟求一个体面的收场,而沈充也陈述桩桩种种理由,向皇帝说明他所认可方案之不可取。
其实关于后续种种,他们父子也早有定策,但很显然也不可能在此刻向皇帝和盘托出,不过他作为沈氏的家主,也向皇帝做出了保证,无论后续事情发展到哪一步,他们父子都会竭力保证皇帝的安全与荣养待遇。
这一次的谈话,并没有广为流传开来,一则如今的台城早已经空虚大半、没有太多的闲杂耳目,二则如今的沈大将军北伐完功、声势正是如日中天,时流更多注意力还是集中在了洛阳。
皇帝要消化或者说接受这一现实,肯定是需要一定的时间。而有关大将军履极的最后步骤,却早已经悄然展开。
国丈卫崇由七月初抵达洛阳,代表江东朝廷,正式加封大将军沈维周为梁王,并将北伐论功助事概付行台。与之相对应的,还有一桩礼仪,那就是北伐既然已经成功,自然是要祭告晋世诸先王,所以行台上下,也必须要开始准备迎驾事宜。
几乎与此同时,身在琅琊国负责修缮营建先帝故国的谯王司马无忌上报,工程进行过程中发生地陷,两代琅琊先王包括太妃等陵寝俱都发生不同程度的损伤,向江东台城并洛阳行台告罪请示。
由此,典午归命的序幕正式拉开。
首先,梁王借行台发声表态,琅琊故国久荒,过往这些年人灾天祸难免,谯王督事诚是有责,但不及入罪,有司议论即可,朝野内外,概不得以此泛论及于妖异,大运昌隆,诸邪无侵,凡妖论惑众者,一旦查实,即刻系罪。
当然,行台的表态在这样一个微妙时机下,只会令时流对此关注更多。但是行台如今作为晋祚实际上的执政机构,既然有此表态,便等于在宣告天下,梁王绝对不会通过神鬼妖异之论而窥视大位。
可是轮到江东台城发声表态的时候,却陷入了一个两难的境地。往年途险国乱,祭祀难行,可如今河北大贼已除,祖陵生变,于情于理都该要亲望祭慰祖陵。可是行台迎驾礼仪也在进行安排布置,皇帝的行程就发生了冲突。
所以,接下来江东的皇帝究竟是前往琅琊故国祭祖,还是前往洛阳祭统,便成了一个两难的选择。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政治难题,取舍如何,将直接关系到未来天下大势的走向。
当然,身为皇帝总该是有特权,最起码面对这种两难选择的时候,还可以求助于旁人,付诸公论。
于是,整个七月里,河北大地剿杀羯国余寇的战斗仍是进行得如火如荼,捷报频传,而在洛阳与建康这两大政治中心之间,世道氛围却已经行入到了下一步的节奏中。
经历过江东的多年考验与江北的连年攻伐,梁王权术应用可谓是达到一个极高境界,而其中有一个最为关键的心得,那就是不立危墙之下。
无论是他,还是江东的皇帝,都不宜直接出现于这一轮的铺垫中,毕竟梁王所需要的是皇帝能够平稳落地,而不是直接废黜。
这就需要一层层的剥离掉江东法统身上那些似是而非的合理性,而且是要在世道瞩目下的无可挑剔,如此才可以确保让皇帝完全不必再受中朝阴影的覆盖影响。
现在,皇帝首先要祭祖还是要祭统,由你们天下人来讨论。当然,讨论的过程中,梁王虽然可以保证不偏不倚的态度,但必然也不会放弃武力干涉的权力。
接下来将近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单单在洛阳龙门,各方时流便云集于此,大大小小的辩论举行了十多场。虽然名为辩论,但其实与会者意见基本趋同,那就是认为皇帝应该优先返回琅琊故国祭祖,只是所持理据各不相同而已。
与会诸人当中,仆射崔悦、礼部大尚书卢谌发言堪称感人肺腑,令闻者无不伤感垂泪。他们所论,所涉礼法尚浅,而尤以伦情为重,旧年胡祸诸夏,王道不行,可谓是天地同悲,生民俱祸,无数人迫于胡祸而背井离乡,伦情崩坏,人道衰微。
如今天幸羯胡巨贼已除,世道归治未远,正是百废待兴。若是就连皇帝都还不能即刻回归桑梓,重续祭祀,则人情惶惶,何时能够归安?天人绝途,何时能够再续?
人感受最深刻,永远都是切身之痛。崔卢所言之人情困境,上及君王,下覆黔首,多少人背井离乡,乡声不闻,祖祭断绝?
因此崔卢这一番发言,也成了这一次龙门议的群情共声,认为皇帝应该优先祭祖。
而在这一次的龙门辩议之中,有关于晋世统序问题也进行了一次大普及,与会者不乏时流此前仅仅只是模糊知道中宗司马睿一脉乃是典午偏支,可是借着这一次辩议,整个典午族谱被扒了一个底朝天,更多人才第一次清楚发现,原来江东一系较之中朝帝系血脉已经是如此偏远。
世道不乏聪明人,当事态已经发展到这一步时,许多人对于梁王的意图已经有所了然。特别是参与会议并作定论发声的崔卢二人,对此感受更加深刻。
崔卢二人在行台中算是相对比较特殊的存在,不仅仅只是因为他们加入行台日短,更因为他们各自出身本就河北名门,可以说是天然的中朝士流代表人物。而在此前,行台几乎不存在此一类的人物,即便是有也是如王述之类,根本不具备成为一方旗帜的资格和声望。
崔卢二人入洛,各自得授显职,与此间时流交际也都频密。他们自然也听说许多梁王旧年事迹,如何在江东世族层层压制之下脱颖而出,但是这些耳听为虚,终究不及亲身感受深刻,特别梁王声势正隆,时流言及难免近于玄奇。
可是这一次,他们是真真正正感受到梁王手段。虽然在这件事前前后后,梁王始终没有直接或间接的向他们传递什么意愿,但他们却不得不按照梁王所设定的路线去做,根本就无力抗拒。
龙门辩议是将江东世系与中朝剥离的第一步,这一点崔卢二人都很清楚。而且他们也是久经世事磨练,不乏见微知著之能,同样明白,一旦江东传承与中朝联系不再那么紧密的时候,随之而来必然会是对中朝的大批判,甚至将会伴随着人头滚滚。
崔卢二人可以说是当世仅存不多的士流代表人物,同样也可以算是中朝既得利益的一派。他们哪怕用脚趾头想想,都明白这种批判与清算必然是对世族不利。他们张一次口容易,余生只怕都将要浸入此中,作为一种标志存在。
但他们拒不表态,同样蕴藏着极大的凶险。如果说江东晋帝是中朝法统继承的不二人选,那么帝立南国经年,他们又在哪里?
帮助行台洗刷掉江东法统正当性,他们未来在新朝或许会一直处在尴尬的处境中。而若拒绝就此表态,他们连加入到新朝统序中的机会都无,而且将会以一种非常丑恶的面目钉在耻辱柱上被清算!
无论如何,龙门辩议的结果,算是将中朝先王排除在了江东帝室的嫡直祖宗之外。而政治的逻辑或许没有那种直接明确的指向,可是当逻辑链条一旦被打开第一个,后续便会次第崩解。比如这一场辩论之后所引发的下一个问题,既然如此,江东一脉凭什么能够继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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