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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浅雪含泪握紧他的手,“所以,这一次他也不会有事的。”
萧平章垂下眼帘,沉默了片刻,“小雪,我有话跟你说。”
门外的廊檐下,挑着两只照明用的薄纱灯笼,灯光昏黄。萧平章牵着蒙浅雪的手走出,在灯下缓缓站定,转过身面对她,将掌心中的手握得更紧。
小雪的眼眸一如往日,清灵如水,永远是满满的爱慕,从不猜想,从不臆测,就只等着听他要说什么。可越是面对这样全然的信赖,他胸中的话语……便越是难以出唇。
“濮阳缨行事缜密,阴诡狠辣,他用尽手上的棋子,就为了握住平旌的性命当筹码,这背后所图谋的,必定是在他看来更大的利益,或者……”萧平章的声音犹疑了一下,“或者更重要的人。”
蒙浅雪顿时惊慌起来,“是你吗?他要针对的是你吗?我绝对不会让他伤害你一丝一毫,从现在起,你到哪里都必须带着我!”
萧平章用一只手捧起爱妻的脸庞,低声道:“在京城郊外,濮阳缨都敢诱我前去,他想要比拼的当然不是武力,你跟着我也没有用。现在事实上他已经占得先机,就算我竭尽全力预先防备,恐怕最终也必定会面临一个艰难的局面。你明白吗?”
“这个我明白啊。”蒙浅雪有些茫然,又有些害怕,“对付濮阳缨这样的疯子,你一定得多加小心才是。”
“小雪,我想说的意思是……如果到时候……我需要选择……”萧平章爱怜地看着她的眼睛,胸中酸楚难以自持,后半句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只能将她拉进怀中紧紧地抱住。
几乎无眠的一夜之后,淡淡的曙色越过屋脊,染上窗纱。蒙浅雪理顺了剑柄上的垂缨,亲手将它挂在夫君的腰间。
“扶风堂一早派人传讯,说老堂主和林奚妹妹正在配制延缓毒发的丸药,大概中午就能送过来,至少这几天,夫君不用太过担心。”蒙浅雪忍了眼泪,叮嘱道,“我会尽我所能照料平旌,你也要好生照顾自己,平安归来。”
萧平章没有直接回答,俯身在她唇上轻轻印了一个吻,微微笑了笑,转身走向院外。
东青和一队长林亲卫已在二门外整装待发,萧平章翻身上马,鞭梢微扬,密集的马蹄声一路向东,很快便与等在城门下的荀飞盏二人会合。
出城后整队人马改由萧元启带路,沿官道奔行近半个时辰,前方已是一片连绵的山峦。众人在孤山脚下弃马,跟着萧元启爬上野坡,来到当初韩彦与渭无病碰面的半山腰。
“濮阳缨的徒弟对外联络,就是在这里碰面。”萧元启指向朝南的方向,“他们是朝那边走的。从往返的脚程推算,女刺客所说的玄灵洞,必定在这几个山头中的某一个地方,最远也不可能超出那边的长谷涧。”
萧平章游目四望,先将周边地势印入脑中,命东青拿来地图,找了一处较平坦的地方,铺下研究了小半个时辰,心中渐渐有数。
“怎么样?你有什么想法?”荀飞盏见他抬起了头,急忙问道。
萧平章用剑尖,在野坡的沙土地面上画出一谷一山,“元启的推算很有道理,结合周边地势来看,大致可以确定玄灵洞的位置,应该就在这个范围内。”为了让荀飞盏更容易理解,他又把地图上相应的方位重新指了一遍。
荀飞盏立时精神一振,“虽是山地,草深林密,但京城周边到底不是穷山恶水之处,既然范围已经确定,就算玄灵洞的入口再隐秘,找到它应该也不会太难。”
萧元启忍不住插言道:“可这不仅仅只是找到入口就行了吧?无论濮阳缨安排这一切所图谋的是什么,他肯定不会把自己的命拼上去。所以这个玄灵洞里,一定另有逃生之途。”
这句话正好说中萧平章最担心的地方,他看着沙土上自己画出的简图,眉头已经皱了起来。
濮阳缨现在手握先机,一步一步引着在走,其所思所想全靠推测,变数实在太多,并不是说只要能跟他碰面,就一定可以顺利拿到解药。
“想要确保平旌的性命,需要把这个疯子切切实实抓在手里才行。”萧平章眸色转深,“即便不为平旌,金陵城一场疫灾,赤霞镇几乎全灭,多少条人命的血债堆在那里,这也算一个捕得真凶的机会,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再有空隙逃掉。”
“这个简单,”荀飞盏想了想,用剑尖在平章画的一谷一山周围添了一个圈,“从山下把它全部围住!我就不信了,濮阳缨准备的逃生之途再精妙,他还能挖个地道挖到另一座山上去了?”
萧平章轻轻摇头,“濮阳缨行事一向缜密,正如元启所说的,他要的是交易,不是想送死,既然明知我要来,怎么可能盲目地等在玄灵洞里,对外界一无所知?”
他叹了口气,提剑点了点荀飞盏画出的圆圈,“在我看来,凡是元启能指出的范围内,他一定都有所防备,或是设下眼线,或者安插示警暗哨之类的。你想啊,山高林密,时间又紧,咱们不可能悄无声息地清除掉他的耳目,万一濮阳缨发现我们已经开始围山,他会怎么办?”
荀飞盏闷闷地道:“他很可能取消交易,抢在我们合围之前逃走。”
“他若提前逃走,平旌的最后一点生机就真的没有了,我不能如此冒险。”
萧元启看着两人,呆呆地问道:“所以说……不能围山?”
萧平章低下头,定定地看着地上的画图,沉思半晌后,慢慢道:“倒也不是完全不能围……”
荀飞盏惊讶地扬起双眉,“你一会儿说不能围山一会儿又说能,这到底能不能啊?”
萧平章提起手中佩剑,在荀飞盏所画的那个圈外更远的地方,画出一个大了许多的圆圈,“安置警哨若要快速有效地传递消息,必然会在一定的范围内。要想完全瞒住濮阳缨的耳目,咱们封锁外围的行动,至少还得后撤一倍以上的距离。”
荀飞盏对照着地图研究了半晌,蹲身用指长大概估算了一下距离,疑虑之色甚浓,“濮阳缨的警哨确实不可能设得这么远……可是想要把如此大的范围牢牢围住不留破绽,长林府兵、巡防营,就算加上能够借调出城的禁军,这人手也根本不够啊!”
萧平章并没有直接回答他,垂眸沉默了片刻,突然瞟了萧元启一眼。萧元启先是怔了怔,但立即领会到了他的意思,知趣地转身退开,直到完全听不清后方的声音才停了下来,静静地瞭望远处。
“京城内的人手的确不够,但东县还有翠丰羽林。”萧平章这才淡淡对荀飞盏道,“三万人马调一半过来,应该就能补上缺口。”
荀飞盏吃了一惊,“你疯了?翠丰可是皇家羽林营,圣驾不在没有御旨,你想怎么调动?”
“长林王府有一道先帝御赐的令牌,可入宫闱,可传圣命,皇家羽林也当接令……想来你也知道,以前从没用过……”
此时周边除了东青外已经无人,但荀飞盏还是本能地向左右看了看,踏前一步,低声道:“平章……你跟平旌不一样,按道理你应该远比他明白,这种东西不能真的用!”
“要是用了呢?”萧平章直视着他,神色是从未有过的清冷,“你说的对,我跟平旌不同。我知道皇权之侧,人心深沉,流言之凶险远胜过长枪利剑。所以我素来比他思虑更多,行事也更加谨慎。可是事分轻重缓急,我父王一生戎马,如此光明磊落,他自己儿子的性命,总归该比‘避嫌’二字更加重要吧?”
说到最后,他的语音已经带出些冷厉的味道,荀飞盏不禁被微微震住,呆怔半晌,最终还是低下了头,“我知道了。”
“提调皇家羽林,乃先帝所赐权柄,同时也是我自己一个人的决定,须得由我亲自前去安排。”萧平章稳了稳情绪,将长剑收回鞘中,“自翠丰营调兵往返,路途至少需要两天。刚好可以用来搜索玄灵洞的入口。你记住,只是寻找路径,绝对不可以围山。”
荀飞盏点了点头,又有些不安,“那濮阳缨呢?他设了局正等着你去,平白多耽搁这么多时日,他会不会起疑心啊?”
“不是平白耽搁。你想,濮阳缨既想诱我前去,又只肯透露大致的方位,所为何来?不就是明知我们比他着急,才故意设下难题,想由此增添我焦躁之气吗?既然如此,这个玄灵洞的洞口找上两三天也顺理成章,正合他的本意。”萧平章抬手为礼,郑重地道,“府中有小雪守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