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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奚紧紧咬住下唇,转头又看向里间。
萧平旌依然闭目躺着,安静得如同沉睡,安静得一无所知。
彼此的感觉早已清晰,无关旧约,无关他人,那是点滴相处间的契合,是心底最为纯粹的爱意。
但这美好的一切即将成为追忆,等今天过去,等平旌醒来,他可能永远也不会再原谅她,永远。
“我知道自己请姑娘相助,会让你无端背负重担。”萧平章低下头,慢慢打开手里的小木盒,“所以最好的办法是不要告诉他,这所有的一切……都不要让他知道。”
说罢,他取出蛇胆,不敢再多看蒙浅雪一眼,快速地放入了口中。
迈出了最为关键的第一步之后,接下来的事似乎变得简单而又麻木起来。林奚给平旌重新施针解开了封闭的心脉经络,希望能在解毒成功的同时,也尽可能地减少萧平章渡让气血时的负担。这样一直忙碌到夜幕沉沉合拢,她才无奈而又绝望地停了下来。
其实心里早就明白师父是对的,医者可为之处终有极限,再怎么不愿接受,再怎么拼命挣扎,最终的结果依旧无法改变,不过都是徒然拖延而已。
杜仲帮忙将需要用到的药材备好后,低头退出了室内。他做不到像老堂主那样决绝离去,但也没有勇气如林奚这般,亲自陪着萧平章走到最后。对于医者而言,眼前的一切早已脱离了是非对错,无从分辨和评判,唯一能够被真切感受到的,就只有心底的茫然与无力。
站在阶下的蒙浅雪回过头,轻声问道:“准备开始了吗?”
杜仲的喉间如被哽住,只能红着眼圈点了点头。
因为萧平章的请求,蒙浅雪没有进屋,而是在石阶上缓缓坐了下来。秋风阴郁,青石寒凉,草丛间螽蛩喓喓,她侧头极为专注地倾听这时起时息的鸣叫声,强迫自己把头脑全部放空,不去想更漏影移之间,是什么在一点一滴地慢慢流逝。
广泽轩的院门被猛然撞开,荀飞盏步履凌乱地冲了进来,语音中满是怒火,“小雪!你怎么能由着他这样?!他不可以就这样抛下……”
眼见蒙浅雪没有反应,他按捺不住胸中的焦急,跺了跺脚,想要绕过她直接冲进去。
一道剑光划破廊下灯影,劲风扑面,透肤而寒。
荀飞盏足点青砖,连闪数步方才避开,被重新逼回到院中。
随身佩剑执于手中,蒙浅雪飞扬的裙角缓缓落下,眼角噙着泪滴,“鸳盟缔结,便当夫妇同心。师兄,早在我嫁给他的那一天起,我就知道自己的夫君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就算冲进去了,也劝不住他……”
“我管不了这么多!我只知道你……你……”荀飞盏咬紧牙根,一时心痛如绞,索性不再说下去,跃身再起。
自入蒙氏门下,一同学艺,一同长大,从没想过居然会有这样一天,会真的向她动手,会急着要将她打败,将她推开。小雪知道她的夫君是个什么样的人,最为关切的自己又何尝不知?所以才要强迫,所以才要阻止,放任和顺从只会导致现在的结果,这么简单的道理,为什么这个傻姑娘她就是不明白……
紧闭的房门无声地滑开,室内灯光倾泻而出。
拳风剑影戛然而止,蒙浅雪抛开手中长剑,扑到了萧平章的身边。
除了唇色略显浅淡外,缓缓迈步而出的萧平章一如往常般淡定温雅,转头看向荀飞盏的时候,颊边竟然还能抿出一丝微笑,“飞盏也来了?正好,有件事情……还必须得要拜托你呢。”
充盈于胸的怒意变为寒硬的铁球在心头坠下,千万句想要质问想要责备的话语堵在喉间,却连一个字也说不出口。荀飞盏怔怔地瞪了他半晌,最终也只能无力地低下了自己的头。
王府书院内外两进的灯光在深夜被齐齐点亮,萧平章打开书房供案上方的暗格,将盛放先帝御令的乌木长匣拿了出来,连同下午写好的一封厚厚的折本,一起交到了荀飞盏的手中。
“你是想要……”荀飞盏迷惑地怔了怔,忙道,“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说,调动翠丰营的事情,陛下他已经……”
“陛下肯定会加以恩宽回护,这个我早就明白。”萧平章淡淡笑了一下,“可是你也懂的,这道先帝御令既然用过了,便不能继续放在长林府中。我想请大统领先代为保管,等到……等到将来战事终了,你再找个合适机会代我当面呈递到陛下手中……不知可否?”
战事终了,代为呈递……看似简单的一句话,其实字字如同尖刀。荀飞盏咬牙稳住自己,伸手将木盒和折本接了过来,不敢开口说话,不敢抬头多看他一眼,只匆匆点了点头,便垂眸转身离去。
墙外三更鼓响,听上去模糊而又遥远。蒙浅雪关上半开的窗扇,回身到桌案前开始研墨。
明日便要上朝请旨出征,这已注定是个不眠之夜,夫妇两人谁也没有劝说对方回去休息,仿佛早已达成默契,绝不浪费能在一起相守的每时每刻。
萧平章展开起草奏本的纸笺,每写完一页,他便会停歇片刻,抬手抚一抚爱妻的面庞。
外间更漏滴滴将尽,天边已是破晓微白。侍女们按时送来了世子冠服,蒙浅雪亲手为夫君穿戴,一件一件,如同往日,如同寻常。
消失了整夜的东青终于出现在门边,用沙哑的嗓音禀报车驾已经齐备。萧平章没有多加询问,也没有看向他红肿的双眼,只在踩凳上车时,轻轻握了握他伸来搀扶的手臂。
对于绝大多数朝臣来说,长林王府昨夜发生了什么,将要经历什么,全都在他们的认知之外。疫灾刚刚过去,劫后余生的喜气犹在,接下来最为紧要的政务,似乎也只是追责、嘉奖和祭祀。
谁也不知道大梁北境的风云突变,谁也没想过还有更深的危局接踵而来,长林世子请旨出征的简奏递上之后,朝阳殿中一片惊寂,就连萧歆的表情都有些僵硬,久久未能翻开手中的折本。
“世子方才说……北燕暗开阴山山口,必会引发北境危局,”荀白水呆愣了片刻,上前一步小心地问道,“可究竟危急到了哪一步,我等还不是特别明白,能否请世子再解释得详透一些?”
萧平章的视线静静扫过站在周边的重臣们,缓缓点了点头,“不知各位大人,可曾听说过三月弯刀?”
此言一出,殿上不少朝臣立时倒吸了一口冷气,面现惊惶,兵部尚书晋勋甚至顾不得御前礼仪,失声叫了起来:“世子真的认为……竟有人能重现三月弯刀?”
大梁国土广袤,金陵自古福地,除了朝中内乱以外,能在帝都城头遥见敌军绵延数里的营帐,立国以来也就百年之前有那么一次。
景运二十七年,大渝、北燕、东海三国联手,意图共犯大梁分而食之。皇属军主攻北线,大燕铁骑飙过阴山,战线南北顺势相连,大梁北境防线被撕得粉碎,战火直入腹地,最终竟然剑指帝京。由于那次攻势始于早春时节,敌军战线斜锋突起,形如刀刃,后世便将其称为三月弯刀。
“幸而异国之间联盟,本就是利益为先,各有私心。朝廷使臣前往和谈,于大渝王帐之中辩战群臣,舌利如刀,最终挑得燕渝不和,结盟之势分崩离析,这才给了我大梁将士反击之机,最终将其各个击破,逼迫他们退出了国境。只不过危局虽得平息,战火终是无情,弯刀之下的那一片焦土,足足花了十载光阴,方能稍得平复。”
萧平章语调温和,讲述的也是百年之前的战例,但当时刀悬在颈般的惊心与动魄,即便是今日听来,也仍然令人不寒而栗。
“那若按世子所言,阴山山口上个月就被放开了,那岂不是说我北境防线,已经……已经……”荀白水飞快地瞟了萧歆一眼,没敢再继续说下去。
“请陛下稍安,”萧平章抬手一礼,继续道,“三月弯刀固然犀利无比,但想要成功,其间的攻势、节奏、配合,一步都不能乱。当年大渝的主将角芳柳,北燕瀚海王拓跋志,两者皆为惊世名将,最初的目标又极为一致,方能联手统御这样的行动。而近百年来,北境情势纠结复杂,再也没有出现过重现弯刀的任何机会。如今北燕朝廷与虎谋皮,给了大渝这个可能性,但皇属军主帅阮英只是独力挥刀,其形虽像,其势不足。以父王统率主营的战力,多坚持一个月肯定没有问题。”
晋尚书急忙问道:“世子既然已经判定了敌军意图,想必已有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