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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是儿回来了。”
母亲早不是十多年前一头乌发了,花白的头发,昏黄的眼睛,就是一个虚弱瘦小的小老太太。虽然这些年衣食无忧,但一连串的变故,还是击垮了她的身体,据衷说,母亲几次都至弥留,能撑到现在,已实属不易。
“恐怕是一直不相信你已死去,定要等着见上一眼。”衷说着,已回过头抹眼泪。
听到喊声,母亲睁开了眼,看到了黑夫,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脸,眯着眼确认了一会,松了口气。
“老妇就知道,我儿不会这么轻易死去。”
“十多年前,你生了那场大病,不也活过来了么?老妇查过日书,你可是要活过七十岁的……”
那是命运的拐点,并非取而代之,而是融为一体,所以他才一直以两个身份一起生活,并且永远不会换掉“黑夫”这个土掉渣的名。
因为这是母亲给取的。
做人,不能忘本。
“儿不该伪死,让母亲受了这么多苦,担惊受怕,儿亏欠母亲!”
黑夫磕了三个头,向母亲认错。
“你不欠老妇什么,我也从不相信你死了。”
母亲如同小时候那样,揪着黑夫的耳朵笑道:“你瞒得过所有人,却瞒不过老妇!”
她的声音随即低沉:
“倒是始皇帝待你不薄,又是加官,又是进爵,我听说他不在了,奸臣逆子改了遗诏,这才苛待安陆人。仲子,你做的事,可对得起皇帝?”
忠恳,守信,睦邻,这是老太太从小一直教儿女们的事,简单,却是做人基本的道理。
黑夫肃然,在母亲面前,他可以说真话:“我扪心自问,从未做过对不起皇帝的事。”
“相反,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继承始皇帝的理念和事业!”
“天下一统,六合同风,九州同贯,这是他期望的,黔首是富,四海安宁,这是他不曾做到的!儿都会一一实现!”
“好,这就好。”母亲不懂那些国家大事,复又问道:
“那么,你对得起安陆人,对得起外面的父兄昆弟们么?”
这个问题却是把黑夫问住了,他缄默半晌才道:
“我欠安陆人,他们早就与我绑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从我伪死举事那一刻起,他们注定要流离失所,未来也会流血流汗流泪!”
因为他,所有人都要被迫卷入这场时代浪潮。
他点了点头,确认这点:“没错,我欠他们!”
这时候,外面又想起一阵呼声,声音是如此高昂巨大,是安陆人在询问糖妪是否安好,顺便呼唤他们的英雄。
“外边又打雷了么?”
母亲好像又糊涂了,翻过身,似是想再睡会。
“仲子,出去吧,安陆人盼这场雨,许久了……”
……
黑夫重新露面的时候,整个安陆都沸腾了。
武忠侯去见自己的母、兄,其他人也纷纷寻找起亲人来。
逃亡在外的安陆人找到了一度失散的亲属,抱在一起哭得涕泪横流。
追随黑夫南下的八百子弟也与家人团聚,他们或搂着妻妾,或抱着两年未见已认不得他们的孩子,胡渣戳得孩童们扭捏不已。
他们是欢喜的。
但也有哀伤的一幕。
白发苍苍的老人,寻找自己的儿孙不见黯然神伤,牵着娃儿的妇女,依在街头的尸骸面前,泣不成声,得由邻居帮忙收拾良人的骸骨,而黑夫带来的兵卒们,也在努力收治伤员,顺便将俘虏的关中兵拘押起来。
世上无有不流血之革命,有人会丧生,有人会活下,但在做选择的时候,他们都站了出来,用性命做赌注,烈士的鲜血,浇灌了安陆的大街小巷。
所以黑夫才说,自己欠他们。
但安陆人,却不这么认为。
“多谢武忠侯,救了安陆!”
手持鸠杖,德高望重的县中老人颤颤巍巍地倒了米酒,来敬黑夫。
“多谢武忠侯,救了吾等!”
在云梦泽里匿身逃难的数千人齐齐下拜,若非黑夫带着他们杀回来,众人恐怕将永为亡人,再无与家人团聚的一天了。
“多谢武忠侯,救了安陆人!”
城楼上、街道上、屋顶上,沟壑里,数万人都向黑夫肃然行礼,觉得若非这及时赶到的春雨,他们将凶多吉少……
黑夫却在受了众人一拜,享受他们的赞誉后,朝他们复拜:
“救了安陆人的,不是我!”
秦始皇帝,他高高在上,看不到黔首的力量。
但黑夫看得到,或者说,他本就是一微末黔首,所以他明白这力量是多么伟大和可怕。
这力量是铁。
这力量是钢。
比铁还硬,比钢还强!
他们,才是推动历史车轮前进的动力,而不是王侯将相。
看不清这一点的人,管你名号是枭雄还是奸雄,最终都将被人民所弃,在历史死循环里打转!
黑夫之所以敢带着几千人冒险杀回安陆,就是相信这种力量:
这世上,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
也不靠什么神仙、皇帝!
“不是我来救安陆人。”
黑夫朝全城父老乡亲行了三拜大礼,让士卒将他的声音,传递给所有人!
“是安陆百姓,是汝等之勇气与无畏,救了自己!”
第0754章 广阔天地
有时候最无奈的事情是什么?
是你激动时说出的真话,被当成了客套的谦辞。
虽然黑夫对安陆人说“不是我来救安陆人,是安陆百姓,是汝等之勇气与无畏,救了自己。”
但没人把这句话当回事,在黑夫如及时雨般归来后,所有人只觉得“他是人民大救星。”
并如复读机般,反复强调这一点。
“是武忠侯救了安陆人!”
县中老人对黑夫的谦逊赞不绝口,归来的八百子弟在人群中骄傲地讲述发生在云梦泽和武昌营的惊心动魄:云梦举事,衣带密诏,沙羡之宿,夜袭武昌,北归安陆……这一系列事情,组成了武忠侯传奇中的几个新篇章。
而未有机会参与这些传奇的年轻人,如垣雍等,则用热忱的目光看向武忠侯,及东门豹、季婴等叔伯长辈。他们也穿上了缴获的秦军甲胄,有样学样地扯了白布,系在臂上,这俨然成了义军的标志。
不客气的说,若是黑夫和秦始皇帝陛下在安陆比比个人崇拜,现在肯定是黑夫赢。
黑夫有些无奈,不过在这种极度的崇拜下,他的话变成了金科玉律,很多事就好办多了。
比如,安陆的年轻人,想要对被俘的五千关中秦卒,进行无差别报复性屠杀!但黑夫制止了他们,根据安陆人的伤亡,决定在剩余的人中五人抽一,处死以作为他们打死打伤安陆人的惩戒。
“安陆人亦是秦民百姓,杀人者死,天经地义。”
这场处死有审判,有记录,有爰书,安陆县的令史、狱吏们继续扮演原先的角色,按照律令进行宣判。
被抽中的一千个倒霉蛋,则在残垣断壁间遭到处死,由垣雍等人亲自动手。
其余四千人,则剥了甲兵,光着身子,暂时关押在西城,依然派人去宣讲一番“始皇帝已崩,逆子奸臣弑君篡位,武忠侯奉衣带密诏靖难讨逆”的套路话,搞得这些关中兵一惊一乍,狐疑不已。
黑夫有黑夫的打算:“我不指望这些人投降,就算带不走,放回去,也能通过他们的口舌,将此事宣扬开来,最好天下皆知!”
平息了安陆人的怨愤,处理完俘虏后,接下来做的事,便是将全县所有人集中起来,打开仓禀,让所有人吃饱,再按照里闾分配百、屯、什、伍,进行军事化管理。
东门豹将安陆所有适龄的男子武装起来,分予缴获的一万套甲胄、兵刃,组成正卒。
至于年纪较老或较轻的一万少年、长者组成羡卒,也就是民兵,交给季婴管理。
剩下三万妇孺老弱,则让衷、垣柏、闻一尺、兆等人负责。
这下,安陆县当真是全民皆兵了。
忙完这些,黑夫才有时间见了被俘虏的老熟人,都尉冯敬一面。
“知道自己为何输么?”
才见面,黑夫亲自给冯敬松绑,然后问了他这个问题。
冯敬摸着被勒太紧而麻木的手腕:“这是汝之家乡,汝之乡党,在此交战,我输得不冤。”
“没错,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这是其一,但还有一个原因。”
黑夫递给冯敬一盏酒:“冯敬啊,你还是老样子,行事太正,有贵族君子风范,到最后时刻,也不曾对我的家眷动手,我相信,逼死百姓,甚至是吾师阎翁,也不是你的本意。”
二人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