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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辈做贼心虚,又欲清除南征军士卒。”
他指着远处武昌营越来越大的火焰:“这把火,就是证据!”
事关自身存亡,两万余人群情激奋起来,声音也变得嘈杂。
所以那天武忠侯还说了些什么话,不识字的邓宗记不清了,只记得他最后问众人的三个问题。
“想活命么?”
“想不被奸臣所害,不明不白死于水火刀斧毒药么?”
“想……回家么?”
比起什么皇帝被弑,什么重整朝纲,这三个问题显然更加实在。
闷了许久后,两万人层次不齐的吼出了那个字:
“想!”
手擎素旗,黑夫露出了笑。
敌人在武昌营码头附近,黄鹤山烽燧点燃后,对岸的夏口驻军立刻乘船渡江,此刻已至南岸。
他们正陆续登上陆地,和杨熊合流,排兵布阵,看那架势,是要夜战!
黑夫知道,生死存亡,都系于今日之战,系于这两万还没从惊惧里缓过神来的南征军士兵,能不能坚定地站在自己这边!
“这便是本将归来的原因。”
“我来,兑现昔日许下的承诺!”
“我来,带汝等回家!”
他举起右臂,嘶声力竭:
“想的话,就拿起甲兵!随我迎敌!”
……
刻不容缓,东门豹、吴臣等人,已带人将武库的甲兵运了出来,首先是一辆辆战车,系在四匹战马上:有作为指挥车辆的“将军兵车”,冲击敌军的陷阵轻车,运载军械、军粮、被服等军需品的重车,设有指挥旗帜的戲(xì)车,鼓舞士气的鼓车,甚至还有不少军乐器。
接下来,便是一捆捆的秦军制式甲衣,摆在山脚下,堆积如山,总共一万副,此外还有股甲衣一万副,铜胄近千,蒙皮的盾牌三千面……
最后是兵刃,它们大多来自附近鄂地的铜绿山、铁山两个兵工厂,除了寻常的剑、戈、矛、戟外,还有酋矛和夷矛,以及一箱箱的箭簇。
短兵亲卫们抱着甲兵跑前跑后,将它们一一分发到众人手里。
穿上厚实的甲,握着冰冷的兵刃,一度失去它们的南征军兵卒们,找到了一种久违的安全感。
但即便如此,众人本就是不受待见的杂牌军,已许久没打仗,种了两年地,熟悉锄头多过兵器,更因为混乱而几乎失去了建制,散乱不堪的他们,纵使有两万人,真能与八千,甚至一万关中精锐秦卒正面交战么?
“别怕。”
尉将军的声音响起。
简单装饰了一番后,真如同杜伯射杀宣王时一般的白马素车,开到了阵列前方。
黑夫站在这将军兵车上,望着远方码头处攒动的火把,那边的杨熊、辛夷总算等来了援军,已整顿阵列,但依旧没有挪动脚步,或是因为不知道“叛军”究竟有多少人,所以踌躇不敢过来,这就给了黑夫宝贵的时间……
“该害怕的不是汝等,而是他们。”
黎明将至,大战在即,黑夫却仍谈笑自如,他已经看出了对方的狐疑:
“因为,吾等不止这点人马,在我身后,还有南征军十万大军,皆已北上,天亮时便能来援!”
第0743章 一人可当十万兵(中)
“多打火把。”
在分发兵器,激励众人后,黑夫做的第一件事并非贸然向前,而是让众人将武库里所藏火把统统拿出来,更让吴臣等人手持砍刀,劈砍松木,在顶端裹上沾有松脂的破布助燃,这样可使火把多着一会。
而后,又使大军结成三个阵,依次向前出发,揭竿为旗,一人一个火把,刻意拉长行军的队伍,从远处望来,如一片火海,哪里像只有两万人?足有四五万的规模!
不仅要骗敌人,黑夫连自己人都骗。
“将军说了,岭南十万大军就在身后,天明便可来援!吾等并非孤军奋战!”
传令兵不断穿梭,传播这个好消息。原本以杂牌打精锐,还有些怯怯的两万南征军士卒都精神一振,纵然阵列不整,但随着将军的旌旗,他们仍鼓足了勇气,开始跟着位于中央的三千短兵亲卫,向前迈步。
此时已是五更天,距离日出还有一段时间,士卒们得在微弱的光亮中,尽量保持阵列,避开沟壑水渠,所以速度快不起来,从黄鹤楼到码头数里距离,他们走过平日里屯田的旷野,跨过泥泞的小道,距离敌人越来越近。
“敌军恐不下八千人,整顿阵列后,去在江边迟疑了整整一个时辰,是想以逸待劳?”
黑夫能看到码头方向,也有数千枚火把静静燃烧,却迟迟不向前进一步。
从派遣骑从召集散兵,到黄鹤山发放兵器那整整两个时辰,是他们最脆弱的时刻,若对面的秦将一发狠,令人在夜色掩盖下杀过来,说不定好不容易才聚集起来的两万人,又作鸟兽散了。
他看向周遭颇似数万大军的队伍,心中了然:“我知彼,但彼不知我,生怕贸然出击反被包围,故怯怯耳。”
兵法里说过,治乱,数也;勇怯,势也;强弱,形也。
打仗打的不仅是阵列治乱,还有士气之勇怯,如今己方因为那把火,求生欲被激发了出来,一鼓作气杀过去,而对面从统帅到士兵,都被“始皇帝已遇弑”“奉遗诏靖难平叛”的口号搞得有点心慌,码头并无高墙深壑,还是有胜算的。
但就在这时候,前方的斥候来报,说码头处又有了新的变化!
“将军,吾等冒险靠近,却见敌军火把均系于木杆之上,一动不动,其人却悄然撤离,上了船只!原地只剩下两三千人了!”
“这是要跑?”
周围除了码头,并无好的登陆地点,敌人不可能傻到分兵绕后,黑夫哭笑不得,原本只想虚张声势,壮己方士气,令敌人狐疑,难道做得太过火,把他们直接吓得不敢打了?
这和黑夫的预想不一样,武昌营这支军队,必须歼灭!否则接下来的计划将被完全打乱,纵然自己的后手奏效,大军顺利渡江,在安陆登岸后,除了冯敬外,还要再多出数千敌人,这将使解救安陆父老乡亲的任务难度倍增。
“令全军加速!”
黑夫顾不上其他了,奋力敲响了指挥车上的战鼓,无数号角加入合奏,一束束散发着松脂味的火把,伴随着沙沙脚步从他身边经过,直趋码头!
但战场之上,时刻都在发生意外,尤其是一支刚刚收编的军队,出什么幺蛾子都不奇怪。
众人才刚刚提速,抵达码头一里处,已看得清码头处的火把渐渐熄灭,越来越少,几乎所有秦兵守卒,都已登上了夏口开来的船只,欲离岸而去。
“不可使之全身而退!”
正欲重整阵列,发动进攻,黑夫就发现,自己右翼出事了……
一片多达数千的火把,在没有黑夫指令的情况下,突然脱离了队伍,猛地向东而去!
奉命在右翼督战的斥候来禀报时,已脸色煞白:“将军,右翼三四千人,临阵脱逃!”
……
逃跑的三四千人,是受了符离人葛婴怂恿的淮南籍兵卒。
早在几个月前,已经服役整整四年的葛婴,就一直在怂恿乡党们跟他亡命逃走,但骇于秦军律令,除了少部分人外,无人敢从。
但今夜的这场大火,烧掉了众人最后一点期盼和顾虑,葛婴的提议,顿时变得诱人起来。
虽然在黑夫派出骑从召集众人时,他们也盲目地跟着人潮到了黄鹤山,捡了兵刃,但当距离码头越来越近,看着那边的火把也不少时,心里却犯了嘀咕……
“吾等久未训练,虽穿着甲兵,与那些训练精良的关中兵交战,纵然杀敌一千,也会自损八百啊,我会不会死于此?”
这种念头之下,腿像是生了锈,脚步就没那么利索了。
而葛婴也根本没打算给那位武忠侯卖命,他一直在右翼怂恿道:
“别看这位尉将军说得好听,他毕竟也是秦将,两支秦军交战,却让吾等楚人去填沟壑,何苦来哉?”
“还有那所谓的十万大军,若真有,为何不直接拉出来?”
“与其枉死在这,不如走!听我的,去东边的湖泽匿身,再想办法回淮南去!”
距离战斗越近,他们越是胆怯,大约有三四百人听了葛婴的话,他们都位于阵列中间靠后位置,看不到码头的情况,大军脚步一停,却听葛婴就大喊了一声:
“跑!”
由葛婴带头,那三四百人立刻拔腿就跑,期间不少人摔倒,被人踩在脚下,却又挣扎着起身,一瘸一拐地跟了上去。
相邻的乡党袍泽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稍微迟疑后,竟也加入了逃亡的队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