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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信道:“朱皂轻我,箕坐无礼,最重要的是,他不服我命令,还出言不逊,说我若有胆量,就杀了他,否则就也钻一钻他胯下。”
“我三次相劝,他却依旧谩骂不休,韩信无奈,便援引战诛之法,斩之。此来并非自首,而是带回首级,向军正丞禀明经过!”
去疾摇头:“虽有此法,但你杀朱皂是在大营附近的林场,而非战阵,纵然朱皂不从号令,你大可将他拘了,禀明军法官处置……”
“林场,便是韩信的战阵,事急不得不从权!”
韩信垂首道:“聚卒为军,有空名而无实,外不足以御敌,内不足以守国,此军之所以不给,将之所以夺威也。什长虽小,亦是军吏,若失了威信,便无法约束兵卒,兵卒不从吾令,散漫无礼,使得徭役、刑徒乘机作乱逃跑,出了事,这罪责,谁能承担?对这种害群之马,韩信不得不即刻诛之!以震慑众人。”
去疾似乎被说服了,点头道:“你才上任两日,是如何说服其他人,助你拿下朱皂的?”
韩信道:“朱皂自大,自诩为昌南侯同乡,常欺辱衡山郡兵,旁人深恨之,当时,他既不敢冒死杀我,那就只能被我所斩。”
去疾明白了,但韩信却让他更加惊异,做事条理清晰,该杀人时绝不迟疑,这还是那个钻人胯下的胆小鬼么?
他在案几上记了几笔,看向韩信。
“最后一个问题。”
“军中不少什长,纵然属下有不服号令者,顶多层层上报,由军法官抓住此人,打几鞭子而已,你倒好,直接杀了!真是胆大。既然如此,为何在家乡,却因胆怯而钻人胯下?莫非这是不实之言?”
韩信咬咬牙:“韩信的确曾在家乡受胯下之辱,但当时,他辱的是我一人,与之私斗则犯律。而现在,朱皂辱的,却是军法军纪,杀之无罪!”
“于私可退,于公,不可退也!”
“好,好一个于公不可退。”
去疾肃然,让韩信先退下,他召同什数人上堂,询问经过,与韩信所言一样,便与左右商议一番后,下令松绑。
“朱皂不服号令,韩信依军律杀之以正军威,无罪,你可以走了!”
……
与民事不同,秦军的军事法庭极其高效,给这起案子定调后,左右有些迟疑地问去疾:
“军正丞,就这样放了?那小什长虽然说了一堆漂亮话,但依我看,他还是因私怨杀人!”
秦律把有无犯罪意识,作为量刑定罪的主要依据,在属下看来,只要证明韩信有报私怨之嫌,便能再次缉捕!
去疾瞥了一眼属下,说道:“大将军无所不诛,什长得诛十人,这是军法上所写,字字在录。朱皂不从军令,韩信杀之,合理合法,那便无罪。”
“但他杀的,可是南郡人啊……”属下面有不平,他与朱皂是同县老乡。
“南郡人犯法便杀不得?得供着?这话是谁说的?”
去疾大怒,拍案而起,虽然他也是安陆旧部之一,但对那些打着“南郡子弟”名号,违规乱纪之辈,却深恶痛绝。
“传我之令,将朱皂头颅悬在辕门上示众,这件事,也正好给营中众人提个醒。”
去疾扫视来自南郡的书佐小吏们,冷笑道:
“军中与县乡邻里,还是有差别的!那朱皂还自诩为南郡子弟,君侯乡党,欺辱外郡兵民?呸!这种老鼠屎,死了也好!省得败坏君侯名声!”
众人顿时讷讷,不敢再言。
去疾则将这件事写入记录的爰书里存档,嘴里还嘀咕道:
“一个小什长,居然熟读军律,还口出尽是兵法,这搜粟都尉不知从哪找来的手下,不简单啊……”
……
“萧君。”
半个时辰后,韩信跪在萧何面前,向他请罪。
“韩信为萧君招惹事非了。”
萧何放下手里的粮食簿册,抬头道:“我还来不及派人去为你说情,你便自己脱身了,哪来的事非?”
萧何比了比手,示意韩信起来,目光投到他还微微颤抖的手上。
“第一次杀人?”
韩信也注意到自己手上的战栗,索性捏成拳头,这样就看不到手指抖动了,他笑道:“是头一次。”
尤记得动手前,被按在木桩上的朱皂依旧骂声不绝于耳,真是个蠢得不可救药的愚夫啊,前一刻还以为韩信是个胆小鬼,不敢杀他,出言不逊,说:“你有胆量,来杀了我啊?”等韩信当真举起斧钺时,他却害怕了,出言威胁,说:“我是南郡人,是昌南侯乡党,父兄曾是他旧部,你敢杀我试试!”
韩信没有理会,利斧挥下,沉重而精确,一击致命!血溅了旁人一脸。
但这之后,不知是斧钝还是手滑,他连斩了四次,才将头颅与躯体分开,完事后,心里扑通乱跳。
唉,还是手生。
将这事隐下,韩信把去疾审问他的经过说了一遍。
萧何静静听着,发问道:“韩信,你之所以杀人,真的是因公么?”
韩信聪明,但在信任的人面前,却极为老实,他摇头道:“也有私心,此僚当众辱我,若不杀他,我便无法在军中立足。”
他已有过一次受辱后无容身之地,只能仓皇离乡的经历,不想再来一次。
但与淮阴不同之处在于,这次韩信是个吏,手中有权,背靠萧何,可以号令众人。
正好,那朱皂蠢笨,居然自己撞到刀口上,既然他不从号令,自己送上借口,这就怪不得韩信了。
他看错了韩信,慈不掌兵,一个懦弱的人,怎可能挥师东征西讨,点兵多多益善?
杀一人而三军震,则杀之!就这么简单。
萧何夸了韩信:“你应变得不错,看来是将军法吃透了。”
韩信苦笑:“萧君谬赞了,韩信并无过人武艺,有的只是好记性,身处军中,军法,是我唯一能利用的武器,岂敢不日夜打磨?”
萧何拊掌:“说得好,不过,你过去的事,已人尽皆知,我会派人查查,是谁嘴碎说出去的,定严惩不贷。”
将这件事传出去的人,只可能是萧何的随员,见过韩信在淮阴时的窘相。
“萧君,不必了。”
韩信却谢绝了萧何的好意,说道:“这件事,让人知道也正好。”
萧何诧异:“人皆乐道其善而隐其恶,这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你就不气恼?”
“加以遮掩,难道就能装作事没发生过?”
韩信有他自己的想法,低声道:“韩信不会忘记那胯下之辱,更不会忘记自己是何人,因为别人不会忘记,我越是遮掩,彼辈便越会津津乐道。”
这是韩信多年来的经验。
他抬起头:“不如就让人尽皆知罢,也让韩信记住这件事,萧君不是告诉过我一句话么?知耻,而近乎勇也!”
萧何颔首道:“果然,韩信虽为布衣,其志与众异也。”
他沉吟后道:“木场的活先放下吧,让你去那边,大材小用了,从今天起,你便是屯长,做我亲卫!”
韩信拜谢萧何,但又面露难色。
“可是萧君,我没有爵位,做什长尚可,无尺寸功爵却被提拔做屯长,难免惹来非议。”
萧何笑道:“放心罢,朝廷已下诏令,此番南征,军中不更以下者,皆赏一级爵,我已将你放进第一批名单里,很快便能落实。”
“这么说,我也是公士了?”韩信有些自嘲,这爵位来得也太轻松了。
“不是公士,是上造。”
萧何将一份文书递给他,看着韩信惊喜的目光,露出了惜才的笑:
“我已替你纳粟千石,你只需要在上边写上名,按下手印!”
……
“家主对韩信真是看重啊。”
韩信再三拜谢,感恩戴德地告辞后,常年侍候在萧何身边的老家佣走了出来,他服侍了萧家两代人了,看着萧何一步步从小吏做到六百石。
老家佣也知道,家主慧眼识人,但自从沛县刘季后,就从未见他对一个人如此重视。
萧何看向他:“你觉得,韩信曾受胯下之辱的事,是怎么传出去的?”
老家佣笑道:“在淮阴时,满船的人都知道韩信的窘迫,众人见家主厚待韩信,心生嫉恨,遂扬其短。”
“会是谁呢?”萧何显得很困惑的样子。
家佣想了想:“应是个嘴碎的小随从,或许,就是老仆我!”
萧何点头:“没错,谁都有可能,查无可查,此事到此为止。”
“老仆会守口如瓶,将这件事,带到棺材里!”
家佣退下后,萧何回想整件事,觉得十分满意。
他就是想看看,韩信到底是石头,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