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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吏也如此以为。”
黑夫继续怂恿道:“去年秦败于楚,那些不知大势的人,恐怕会因为起异样的心思,受了楚人贿赂,做其内间……”
如此一来,在父亲身边耳濡目染,深知内间危害的李由终于下定了决心:“贼曹掾,你与狱曹一起,继续彻查刺杀案,定要顺藤摸瓜,将背后的内间揪出来!”
随即李由又看向了黑夫:“若是那些内间凭借其宾客族人反抗,左兵曹掾,就由你带郡兵将其剿灭!”
……
贼曹主盗贼事,类似后世的省公安厅,唐浅正是上巳节相亲大会上,那个被黄衣女子当场甩了的唐觉之父。唐觉如今加入了医护急救之士中,算是黑夫的下属,所以唐浅与他也有些交情,离开郡尉府后,便朝黑夫诉苦道:
“左兵曹史,这内间可不容易抓啊。”
唐浅有自己的苦衷,如今郡上各曹主吏、属吏,十有七八都是楚国士大夫的后代,家族遗留下来的人脉和积淀不是随便能消弭的,像黑夫这种庶民出身的,反倒是稀奇事。
所以唐浅以为,若是大肆追查内间,反倒会引发新的动乱,到时候江陵城各曹官吏人人自危,地方氏族也心存不安,这南郡的秩序,不就乱了么?
黑夫的真正目的本就不是什么“追查内间”,反正等楚国一灭,一切都无所谓了。原本的内间,也得安心做秦吏,直到十多年后,秦末那场新的风暴烈火燃起,他们才有机会重新露头……
于是黑夫宽慰唐浅道:“大多数官吏当然是秦之良吏,却有一小撮心怀楚国的内间在其中作祟。郡尉方才不也说了么,在办理刺杀案的同时,按照线索,暗中追查即可,勿要大张旗鼓打草惊蛇。”
这时候,黑夫见左右无人,压低了声音道:“不过我这里,却也有一个线索,或许对贼曹掾有用……”
唐浅有些惊奇:“哦?左兵曹史发现什么了?”
黑夫笑道:“与江陵的案子无关,是关于我家乡安陆的,我怀疑在安陆县,也有一个内间!一直与楚国暗通款曲!”
唐浅大喜,他迫切需要能向李由交差的成果,便催促道:“请左兵曹史详细说说。”
“这线索涉及到一个关键的证人,便是去年被俘获的楚国胡公斗然,他曾提及,在安陆县有若敖氏旧臣,与他有书信往来,却未说是谁!如今想来,那人很可能就是一个楚国内间,一直在向楚国泄露安陆虚实。”
“竟有此事!”唐浅有些惊讶,追问道:“不知那斗然如今身在何处?”
黑夫道:“两个月前,我请求狱曹发爰书给南阳郡,将斗然移交给南郡,彻查此事。就在今日,我离开郡守府后,又去了狱曹一趟,发现斗然已被押到,关入了郡狱,准备明日进行审讯!我届时会作为证人,与斗然对峙,逼他说出那内间之名!一旦坐实,还望贼曹掾能助我将其缉捕归案!”
……
PS:最近研究了下秦汉各职位的俸禄,重新设定下郡上各职位的石数:郡守两千石,郡尉比两千石,郡丞六百石,各曹主官比三百石,各曹左右史是比两百石,黑夫目前亦是此级别,之前设置过高了。
第0241章 胜者即是正义!
贼曹掾唐浅对狱曹左史喜并不陌生,此人虽然才调来郡上一年,却已经小有名气,颇受郡丞、郡守器重。
但喜是个油盐不进的怪人,比如说,但凡他经受的案子,都喜欢一点点查访追问,按照规程来,而不是像唐浅手下的狱吏令史一般,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将案犯痛打一顿,逼其交代……
这起牵连甚广的“内间案”也一样,斗然已经被拘押在狱中,并由几名令史进行了数次审问,但此人却一直三缄其口,不肯回答任何问题……
“用刑罢!”
唐浅失去了耐心,对狱曹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鞭笞一顿,这养尊处优的楚国县公定然什么都招了!”
喜却反对道:“《秦律》有言,能据供词追问,不用拷掠而明案的是上策,用考掠而得案情的是下乘手段,这才是第一次审理,尚未到三次之期,何必用刑?”
唐浅面色不豫:“郡尉下令,此案要抓紧时间彻查,若是耽搁了,让楚国内间泄露更多机密,该如何是好?”
喜却摇头:“斗然已被俘大半年,与近日的行刺案并无直接关联,与其有联络的若敖氏旧臣也不一定是内间,故斗然并非是嫌犯,而是证人。《秦律》中,对案犯用刑都是下策,更何况对证人用刑?再者,秦吏鞭笞被俘的楚国县公,此事传出去可不好听,贼曹掾且耐心些,容我慢慢审理追问……”
“耐心?郡尉可未给你最后期限,你自然不必急!”
眼看二人开始争论起来,黑夫连忙过来劝解,最终唐浅和喜达成妥协,再让喜尝试一番,若明日依然什么都问不出来,再向郡丞请求批准用刑。
“喜君还是如此排斥用刑啊,即便那斗然是个楚人。”
唐浅不高兴当地走后,在郡狱中,黑夫和喜聊了起来,他记得,两年多前,自己与人在安陆县狱打官司时,喜从始至终都没对他们任何一个人用刑,而是靠收集证据、审讯、诘问的办法,慢慢抽丝剥茧查明真相。
这几年里黑夫发现,并不是每个法吏都能像喜这般遵循秦律中的规程,喜反而是个特例。
“我遇到过一个案子。”
喜坐在案几后,一边翻阅着关于斗然的卷宗,一边对黑夫说起了一件往事:“去年我刚来郡廷时,接到了一起乞鞫(jū)的案件。”
“乞鞫”相当于后世的再审,也就是当事人认为判决不公,可以请求更高一级司法部门重新审理自己的案子,县廷的判决可以由郡廷再审,若还有重大疑点,郡廷的案子可以由廷尉,也就是秦国的最高法院来重申。
“王二十三年十二月癸亥日,一个叫毛的士伍被亭长扭送到了当阳县府,罪名是偷牛。毛对自己的盗窃行为供认不讳,还咬出了同伙,一个名叫讲的乐师,他的证词是,十二月五日,自己和讲一起偷了牛,还把牛牵到了讲的家中……”
“根据毛的供述,审理案件的当阳县丞和几位令史认为讲是同谋,判他黥为城旦。”
“讲不服,于是要求乞鞫,这起案件才到了我的手中,那时已是王二十三年四月了。”
乞鞫的期限是三个月,“讲”是二月癸亥(十六日)被判黥为城旦的,再审是四月丙辰(十一日),中间相隔54天,差一点就过了复审的时间。
也就是这短短六天的差距,让喜救下了一个因屈打成招,差点沦为城旦舂的无辜者。
喜按照他一直以来的办案方法,先收集了关于此案的一切记录爰书,又让相关证人统统来郡上受讯,先后三个证人的证词都对讲有利。
喜不由惊异,如此明显的漏洞,为何当阳县的官吏却像是瞎了一般,继续判讲有罪,而且讲第一次受讯时也交代了自己是盗牛的同伙……
在喜的细细盘问下,讲终于说出了初审时的一段隐情:由于不肯承认参与偷牛,自己被当阳县令史“铫”打过,还被他浇过凉水。喜让郡廷的狱史们给他体检后发现,“讲”的后背果然有伤,光是手指一样粗的大伤痕就有十三处,小的伤痕也相互交织,从肩膀一直伸展到腰……
更令人吃惊的是对偷牛贼毛的重新讯问,他竟然也被刑讯逼供过:毛一开始的确承认是独自偷的牛,然而负责审讯他的当阳县令史认准了他不可能一个人把牛偷走,便用竹棍冲他的后背、屁股、大腿一顿痛打,血流遍地。
“毛”疼痛难忍,只得把自己的邻居“讲”也拉下了水,以求不要再打。体检发现,“毛”身上的伤痕密不可数,屁股、两腿上的伤痕至少有四处和手指一样粗……
在喜的彻查下,此案真相大白,刑讯逼供的当阳县令史知道没法抵赖了,只得垂头丧气地接受处罚,县丞和几位参与审判的官吏也不得不承认一审过程中自己存在工作失误,都以渎职罪受罚。
至于被冤枉的那个乐师讲,也得以沉冤昭雪,恢复身份和名誉。已被连坐卖为奴仆的妻儿由官府赎回,已被没收和变卖的财物同样按价偿还。因为讲脸上已被黥字,已经无法再做乐师的工作,郡府还将他安置到了另一个县,授田百亩,以力田养活自己和家人……
说完这个故事后,喜意味深长地对黑夫道:“这便是律令中,建议审案法吏不要动辄用刑的缘故了,只有诘问到犯人辞穷,多次欺骗,还改变口供拒不服罪时,才能依法拷掠,拷掠缘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