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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现在,平衡被打破,绵延数千里的长城,空了!
这便是灌婴他们进入新秦中后所见的情形,长城沿线各烽燧空空如也,内战剧烈,长城兵团先后两次抽调南下,十余万人几乎为之一尽。
其代价是,昔日不敢南下牧马的匈奴人,开始壮着胆子日益靠近,当长城上不再射出弩矢,甚至不再燃烧烽燧发出警告时,胡人越发大胆,想方设法破开,或者绕过并不高大的长城,回到河套平原……
那只是开始,当冒顿已灭东胡,尽有塞北草原后,匈奴人没了后顾之忧,便开始肆无忌惮地侵袭云中、朔方了!
灌婴站在满是尸骸,以及秃鹰和乌鸦栖身的磴口堡皱眉。
这是新秦中最靠南的一座城,“磴”,石之阶,该岸河槽犹如一级级台阶,因此得名,一向是新秦中的富庶渡口,来自北地的粮船在此靠岸,又向东驶去。
却不想竟是这般光景,渡口已经毁了,一片狼藉,再看城内情形,死的人不过两三百,其余人要么像他们来时遇上的百余人,乘船逃了,要么是……
“为胡虏所掳!”
先前与灌婴有隙的故秦人骑吏咬着牙,他们都清楚,妇人子女一旦为匈奴所掳,下场会极其凄惨,基本都是沦为奴隶,遭受凌辱,匈奴人贱称之为“羊妾”,没有骑马乘车的资格,只能赤着脚追随匈奴人四处迁徙,朝不保夕。
“天杀的胡虏,昔日长城守卒在时,匈奴怯怯,不敢南下牧马,今日却猖獗至此!若李将军在,若武忠侯在,安能如此!”
那骑吏又悲观地说道:“磴口堡已是新秦中最偏南的城,这里都陷落了,更何况北边的二三十座?想必也为匈奴所掠,灌骑将,吾等深入胡虏之地,要当心为其大队发现,追击,还是早早退回去,向章君禀报此事罢……”
“看那。”
灌婴却指着北边十余里外,碧绿的草原深处,一束狼烟笔直升起,在天空中是那么的醒目。
“有狼烟,说明还有人在坚守,在求援!”
他催动战马,开始朝那儿前进。
“并不是所有新秦中的城邑,都已沦落胡尘!”
……
虽然打算去临戎堡一探究竟,但考虑到胡人喜欢将狩猎技巧用于战争里,尤其好诱敌,灌婴让两百北地骑从在一道山坡下隐蔽,只自己带着少许斥候去探查临戎堡情形。
灌婴等人将马拴在逆风处,潜行到距离城郭一里外的树林中暗暗查看。
却见有匈奴人百余骑,在临戎堡外扎营,还驱赶着一些百姓,在堡垒门前不住的耀武扬威。
或将掳来的老弱拖在马上,一边纵马驰骋,拖得他们踉踉跄跄,鞭打得浑身是血。胡人骑士则一边大声取笑城内之人,等戏耍得累了,便抽弓搭箭,将老人弱者杀了。
“这是滥杀凌辱,以激怒城内之人,诱其出城与之交战……”
灌婴倒吸了一口气,这计策真是狠毒,这些老弱恐中,恐怕多有堡内众人的亲眷未及入城者。
若是不救,城内士气大降,人心离散,若是出城来救,却正中匈奴人下怀。
匈奴人不善攻城,这是众所皆知的,但若论野战,眼下匈奴人不少都效仿秦人,装备了马鞍、马镫,骑射较以往更胜一筹,一群只经过粗糙训练的移民,恐怕难敌也。
灌婴目光看向对面数里外的树林,那儿鸟不飞落,恐怕也埋伏着一些匈奴人,只不知是有多少?
正在灌婴思索应对之策时,堡垒下形势却忽然生变。
却是有一个匈奴人太过狂妄,靠城墙太近,竟被墙上一个持弓忍耐多时的大个子瞅着机会,一箭射死!
足足百步距离,还是移动的靶子,一箭竟正中眉心,且入体数寸,不论准度还是力道,都是一等一的材官引强!
灌婴自问连自己做不到,此人是谁,竟如此厉害?
这下城门外的匈奴人有些愣神,但更让他们难以预料的事还有后头。
却见那射死一名胡人的大个子,见拔得头筹,竟大吼一声,从高止两丈的土垣上一跃而下,好似天神下凡。
应是约好的,他身后的城门也赫然洞开,一众移民青壮,手持兵刃,大吼着冲了出来,而大个子更一边带头奔跑,一边拔剑怒喝:
“周勃在此,胡虏安敢猖狂!”
……
第0907章 中国合则强分则弱
“杀虏!”
大声吼着,周勃愤怒地将剑狠狠劈进一个未来得及上马的匈奴人脖颈,霎时间鲜血四溅。
这一下,是为他的妻报仇。
周勃本是沛县人,靠靠编蚕箔、为人吹箫奏挽歌混饭吃,九年前秦始皇帝大兴兵,北讨匈奴,军队耗费巨大,需得万夫挽粟,他们作为民夫,在亭长刘季带领下赴塞北服役。
在战争胜利后,北假、河南地设立朔方郡,一批单身役夫被强行留了下来,作为第一批移民,周勃亦在其列。
虽是官府强留,但待遇不低,三年免租,官府分配庐舍,赐爵公士,周勃性格一向质朴刚强,老实忠厚,他没有自怨自艾,而是靠着人高马大,能开硬弓,在当地混出了明堂,眼下已是屯长,还娶了一位来自内郡的富户之女为妻,并育有两子。
只恨入夏后,随着长城兵团南下,匈奴开始大举入寇,上个月,沃野堡的五百主诏令周边青壮集中训练,以备胡虏,周勃将妻、子送去妇翁家在的磴口堡,那儿位于更安全的南方,城垣也更高一些。
但孰料,胡虏在沃野堡碰了跟头后,竟大摇大摆地绕道南下,磴口堡冒起了狼烟,周勃大惊,本欲去救,却为县吏所阻,就这样心神不宁地待了数日,上游来船告知了噩耗:磴口堡沦陷了……
好在周勃的两个儿子侥幸逃离,只是他的妻,在城破登船时,只来得及将两个孩子推上船,便挨了胡人的箭,倒在血泊之中!
周勃是又悔又恨,眼下胡人又来围沃野堡,百余骑就敢在城外耀武扬威,还带着一批磴口堡的幸存者,肆意凌辱鞭打,周勃眼力好,定睛一瞧,那个被拴在马后面拖拽的老者,不正是他妇翁么!
周勃忍不下去了,数次请战,县吏皆不欲从,索性横下心,与一众受不了这窝囊气的新秦人将县吏绑了,约好出城与这群胡人拼死一战。
眼下他瞅准时机射死一名匈奴人,跃下城头,犹神兵天降,又与一众城内青壮杀将出来,将盘腿坐在地上,嘲笑城内人胆小的匈奴人杀得人仰马翻。
但周勃还是小看了匈奴人,眼看他们这数百人冲将出来,远处数里外的树林立刻响起一阵呼哨,整整三四百骑的匈奴人,从树林中络绎而出,开始朝城门方向,发动散乱的冲锋!
“不好!”
周勃瞅见胡人伏兵,暗道不妙,赶紧提醒众人勿要恋战,速速撤离,但方才落荒而逃的匈奴人这会又折返而回,皮革木材所制的粗糙鞍、镫让他们骑射更精,偏着身子也能反首开弓,阻挠众人撤回沃野堡。
眼看敌人援兵就要杀至,周勃一咬牙,让众人索性调头,肩并着肩,脚挨着脚,举着长兵,要在城门前做殊死一搏,万万不得让匈奴人入城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却听到另一面山梁处,传来一声号角……
据说这是北地戍卒在武忠侯做郡尉时立的规矩,一声是友军,两声是胡人,三声是遇上塞外鬼怪。
随着这声号角,落日余晖的山梁上,整整齐齐出现了一长排骑影……
小皮帽,轻薄甲,窄袖口,下身着紧口裤,足蹬长筒马靴,手持直刃刀——这是两年前开始,北地骑的新装备。
一面黝黑的秦旗,也在梁上赫赫飘扬。
骑将灌婴将直刃刀竖于鼻梁前,又放平指向远方欲溃阵破城的匈奴人。
随着他的动作,噌噌声响动不绝,两百柄直刃铁刀脱鞘而出,整齐地举在额前,这一刻,他们之中,不再分新、故秦人。
身侧是袍泽,前方是敌人,合则强,分则弱的道理,大家都懂。
“北地骑!”
“随我冲!”
双腿夹动马匹,四足肌肉绷紧,马蹄离开地面,带起湿润的泥土,灌婴率先向前小跑而出,两百骑紧随其后。
在周勃的视角下,那些秦骑犹如一条美丽的弧线,弹下山梁,朝沃野驰骋而来!
……
冒顿已经有了新阏氏。
此刻,这位匈奴大单于头顶绿色鹰冠,正在为匈奴人所破的九原城(内蒙古包头)外,揽着较之前更年轻,也更美丽的新阏氏,让信使记下他要传给的口述。
“告诉右谷蠡王,按照我的命令,只取北假,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