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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桧还在思索这条章程,程宗扬已经说道:“说实话,这种纸币其实不能算真正流通的货币,应该算现金支票,或者直接说是欠条。宋国的作法等于用这些纸条,预支未来数年一百六十万金铢的赋税。”
程宗扬对这种纸币的不彻底性非常遗憾,但目前情形能做到这一步已经是自己能操作的极限。用税收作为货币之锚,这种纸币至少有宋国朝廷的信誉挂保证。
秦桧却道:“属下以为,这是宋国以纸币换取我们程氏一百六十万金铢。归根结底这笔钱终究要落到我们程氏身上。”
“你是怕挤兑吧?但凭我的经验,这种风险非常小。”
程宗扬胸有成竹地说道,“而且我还有第二条章程:宋国发行纸币的数量,必须经我盘江程氏的钱庄认可。宋国户部只需要挂个名,纸币印出来,派人来拿就行。”
程宗扬长吸一口气,压抑住心底沸腾的激动,然后道:“奸臣兄,你知道这条有多重要吗?这等于说纸币发行权在我手中!”
秦桧眉头紧锁,在他看来,宋国拿出四十万金铢的本金,要求程氏设立的钱庄支付二百万金铢可随时兑换的纸币,简直与自家往外送钱没有分别。
但在程宗扬看来,这个条件简直优厚得令人发指。贾师宪的作法看似小心,其实等于是把政府央行交给自己个人经营。
只要操作得当,不但秦桧担心的一百六十万金铢亏空不会发生,只算宋国交付的四十万金铢本金就能大赚一票。
这怪不得贾师宪失算,连秦桧都觉得这笔交易是程氏吃大亏,冒了极大的风险,何况那些见识和思维能力不及死奸臣的人?
对宋国来说,把四十万金铢交给程氏的钱庄,程氏钱庄提供二百万金铢的兑换保证,宋国朝廷占了天大的便宜。
在程宗扬看来,自己不费一文钱就白白得到宋国的央行。表面上看来双方各有所得、皆大欢喜,但只有程宗扬心里明白,自己才是笑到最后那!个。
程宗扬心头的激动像波涛一样翻翻滚滚,这笔交易堪称是自己有生以来最大的一笔交易,其中的真实分量超过自己以外任何一个人的想象。
来自现代世界的程宗扬,深切知道手握一国央行是什么概念。与自己将要获得的权力相比,连贾师宪也相形见绌!
良久,程宗扬呼口气:“我说奸臣兄,你早知道贾太师的身份了吧?”
秦桧本来忧心忡忡,但家主如此笃定,他也放下担忧,摆出谦逊的样子道:“亦不甚早。”
“还跟我耍花枪?你若不知道他的身份,会巴巴地弄对蛐蛐罐当礼物?看老贾那个高兴劲,像添了个儿子似的。奸臣兄,老实说吧!瞒着我是不是故意要我难看?”
秦桧笑道:“实不相瞒,当日在晴州廖先生亮出身份,属下便已知晓,之所以不告诉公子,是属下见廖、贾二位对公子似无恶意。恕在下直言,公子胸中非有山川之险,若先知晓,见面时不免露出异样,反而引得廖、贾二位生疑。因此属下自作主张,未知会公子。”
秦桧说的虽然没错,但被蒙在鼓里的感觉确实不好受,程宗扬埋怨道:“你让我有个心理准备也好,搞这么一出,不怕把我弄出心脏病?”
秦桧莞尔道:“公子心胸宽广,必不至于此。”
说话间,马车忽然减速,有人在外面道:“来人可是程公子?我家少爷有请公子一叙!”
第七章
“我是个生意人。”
陶弘敏往椅背上一靠,手指把玩着茶盏,悠哉悠哉地说道:“做的无非是生意。”
陶氏钱庄与贾师宪谈得好好的,突然蹦出自己横刀夺爱,程宗扬知道陶五迟早会找上门,只是没想到他会这么急切,刚接到消息就拦路邀见。
程宗扬抢先道:“陶五爷的生意可了不得,连宋国朝廷都要向五爷借贷。”
“什么借贷?”
陶弘敏叹口气,“左右是买路钱罢了。”
“四十万金铢的买路钱,不是小数目啊。”
程宗扬装出好奇的样子道:“有句话不知道当问不当问——陶五爷在宋国做什么生意?”
“哪里是四十万?”
陶弘敏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竖起一根手指,“整整一百万金铢!五年为期,年息一分!”
年息一分,这简直和白送差不多。程宗扬一怔之下,不由心头火起,要知道孟老大从陶氏钱庄借贷的时候,可是月息四分!
陶五借高利贷给孟老大打仗,又转手以近乎白送的利息借贷给宋国朝廷来打孟老大,这手段未免太不地道了!
程宗扬拿起茶盏喝了一口,压下心底的火气,良久才微笑道:“陶五爷做的好生意啊。”
陶弘敏道:“打开天窗说亮话——程兄是不是觉得我陶弘敏一边借钱给孟老板,一边又借钱给宋国,让两边打得你死我活,我陶氏钱庄好从中间渔利,这事做得恁不地道?”
程宗扬索性道:“难道不是吗?”
陶弘敏苦笑道:“程兄不会以为这笔钱是我陶氏一家拿出来的吧?不妨告诉程兄,这笔钱实是晴州总商会和贾太师打的商量,晴州总商会以我们陶氏钱庄的名义,为宋国朝廷提供一百万金铢的借贷,宋国官府保证我们晴州商人能在宋国境内安安稳稳做生意。说白了,这是宋国朝廷向我们晴州变相征税。”
贾师宪下手够黑的,程宗扬还记得自己在晴州的时候,贾师宪阻截云水的交通,迫使晴州商人低头;现在勒索到一百万金铢的优惠贷款,也算回报丰厚了。
而且他还怕这笔钱不够用,准备拿出四十万金铢的本金来发行五倍的纸币,合计下来等于多了二百六十万金铢的财政收入——程宗扬终于知道贾师宪那个特别开支计划的资金来自何处。
可以想象,这笔巨款对于捉襟见肘的宋国来说,等于是性命交关。
要知道宋国财政的大窟窿不只一个江州,最要命的还在于强制推行方田均税法导致的财政困境。
拿出一百万金铢已经是晴州商人能承受的极限,但对于宋国的亏空仍然是杯水车薪。从这个角度来讲,贾师宪发行纸币救急也是迫不得已。
但陶弘敏这么心急火燎地跑来与自己见面,肯定不会是因为给交战双方同时借贷这点事。
果然,陶弘敏话锋一转:“若论大手笔,比起程兄的气魄,连我陶五也瞠乎其后。四十万本金,二百万纸币,五处分号,随时承兑!程兄这一手亮出来,我陶五只能双手写个‘服’字。”
程宗扬道:“实不相瞒,今日与贾太师见面之前,我自己都不知道会有这种事。陶五爷不会是为了钱庄的事来找小弟泄愤吧?”
陶弘敏哈哈大笑道:“泄什么愤!这烫手的山芋,我陶五扔还来不及。难得程兄仗义,替我火中取炭,我陶五除了‘服’字,还得写个‘谢’字送给程兄。”
程宗扬苦笑道:“陶五爷原来这么不看好这桩钱庄生意。”
陶弘敏笑道:“五倍本金,随时承兑,这条件谁若答应了,可不是疯了吗?程兄乐意发疯,我陶五可没疯。”
程宗扬坐直身体,“真的吗?”
陶弘敏笑容不变,神情却变得庄重。“程兄是不是发疯,我不知道,但我们陶氏钱庄能做到现在,程兄可知道我们钱庄规矩的第一条是什么?”
陶弘敏竖起一根手指,缓缓道:“不为天下先!”
程宗扬摸了摸下巴,“这是老子的名言?”
“不错。”
陶弘敏道:“这桩钱庄的生意能不能赚钱,我陶五承认自己一点都看不准,让我来看,风险远远大于收益。既然程兄如此有信心,不妨先做几年,我陶氏虽然算不上晴州的大户,好歹也有几个臭钱,不客气的说,总比程兄家底厚些。如果真的有利可图,我陶氏再照本宣科也不迟。”
“……陶五爷倒是好计较。”
“怎么样?哥哥说得够坦白吧?”
陶弘敏用力拍了他的肩头一把,“如果说天下有谁想让纸币这件事做成,我陶五算第一个!程兄若能开出一条新路出来,别人我不管,我陶五铁定要跟着程兄的步子亦步亦趋!程兄,好好做!我看好你哦!”
陶弘敏没有多留,直言今日之事出乎他的意料,要立即向陶氏钱庄和晴州总商会回报,等忙完再来答谢程宗扬“舍身挡刀”的义举。
程宗扬哭笑不得。谁能想到连陶氏钱庄都对发行纸币畏若蛇蝎?自己看来天大的好事,别人看来却好象自己这个傻瓜正乐颠颠地拿毒药当美酒喝。
程宗扬忽然用力一顿足:自己原本畏手畏脚,怕给江州之战带来无法预料的影响,一直不敢挑明和黑魔海作对,但眼看自己将重金在握,黑魔海的威胁又算得了什么?
心头一动,程宗扬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