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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体上剧烈的疼痛,让施全浑身抽搐。
但他确是个硬汉,竟咬着牙。没有发出半点呻吟。
撑不住了!
施全坐起来,靠着墙。
角落里,施勇还在昏睡。但那张稚嫩的脸上,却透着恐惧之色。
施全不知道自己还能支持多久,可他清楚,施勇怕已经到了极限。如果继续这么坚持,怕熬不过今天。
也不知玉都监是否把武提辖转移走了呢?
施全目光在牢房里扫过,目光落在了角落处,一根大约有三寸长短的木楔子。
这木楔子,是用来固定牢门。
此前牢门失修,所以修缮过一回,原来门上的木楔子便丢在这里。也无人清理。
施全的眼睛蓦地一亮,挣扎着爬过去。
他拿起那根木楔子,见木楔子一头锋利,便紧握在手中,朝施勇爬过去。
既然熬不住。便至于这一着了!
可怜施勇才多大年纪,便被自己牵累,受此大罪不说,还要……可是,为了武提辖和玉都监的安全,也只能这样做。杀了施勇。然后在自杀,想来武提辖和玉都监,必能安全。以后武提辖和玉都监,会为自己报仇……可惜却不能亲手杀了李梲。
施全爬到施勇身边,深吸一口气,高举起手中的木楔子。
“六郎,休怪哥哥心狠。
只是你我若不死,那武提辖和玉都监便要遭受牵累。我施家受武提辖大恩,怎能做恩将仇报的事情。放心,你走之后,我跟着就来,黄泉路上,咱兄弟结伴而行。”
心里面念完,施全一咬牙,手中木楔子便要落下。
却在这时,只听牢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紧跟着,便见两个狱吏陪着一个中年人来到牢门口。那中年人个子不高,透出一股子书卷气。他背着手,笑眯眯问道:“牢头哥哥,那施全兄弟便在这牢里吗?”
“是啊,那两个鸟贼,便在这里。
怎地看也看过了,便赶快走吧……若不是看在你银子的份上,自家怎敢冒此风险?这两人得罪了府尊,早晚都是一个死。如果被府尊知道,少不得要有怪罪。”
“施大郎,你那副西湖春景图,究竟藏在何处?”
中年人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大声喝问。
施全一怔,西湖春景图?
他突然想起来,有一次和张择端会面时,张择端说待开春,定要做一副西湖春景图来。当时施全还笑着说,若作好了画,定要第一个欣赏,张择端也欣然答应。
西湖春景图,莫非他是玉都监的手下?
施全眼珠子一转,厉声喝道:“便回去告诉那张管家,休想得此图画。”
两个狱卒有些不满,连声呵斥,上前便要推搡那中年人。
哪知中年人眸光一冷,从大袖中刷的滑出一柄匕首来,在手中滴溜溜一转,横里轻轻一抹,便割断了一个狱卒的喉咙。另一个狱卒吓了一跳,本能的大喊道:“有人劫……”
‘牢’字不等出口,中年人反手便把那匕首贯入狱卒的嘴巴里,而后侧身一闪,躲过那狱卒口中喷出来的血箭。狱卒的尸体,直挺挺倒下来,蓬的一声,却惊动了门口的狱吏。
初春时,大牢里颇为空荡,只关着施全兄弟二人。
因李梲特意吩咐,所以大牢里留了不少人看管。里面的动静,顿时惊动了牢外的狱卒。
“劫牢,有人劫牢!”
凄厉的嘶喊声,顿时响彻云霄,撕裂了杭州大牢上空的宁静。
施勇也醒过来了,瞪大了眼睛朝外面看。
中年人却不慌不忙,伏身从一个狱卒身边抄起一口腰刀来,反手喀吧一声便把牢门上拇指粗细的铁链砍断。旋即就见他抬脚蓬的把牢门踹飞出去,矮身便钻进大牢。
目光在施全兄弟身上扫了一眼,这中年人脸上。顿时浮现出一抹赞赏笑意。
“真个好汉,不枉我冒死来杭州城里搭救……兀那小子,可还能动吗?”
中年人刀指施勇,沉声道:“若能动,便搀扶着你家哥哥,随我杀出去……施大郎,休许多啰唆。若不想死便跟我走。等脱险了,自会告诉你是怎生一个状况。”
施全顿时闭上了嘴巴,搭着施勇的胳膊站起来。
说起来。施勇虽然也受了刑,但没有施全那么重……李梲的注意力都放在施全身上,从一开始便集中审问施全。所以施勇虽也是遍体鳞伤。却没有伤到筋骨。他搀扶着施全往外走,紧随中年人身后。此时,牢门大开,十几名狱卒蜂拥而上。
中年人冷笑一声,猱身迎上。
手中钢刀划出奇诡刀芒,就听一连串惨叫声响起,那些狱卒,竟无一人能挡住中年人的一招。中年人好似猛虎入羊群,眨眼间便杀出一条血路。衣服上,沾满了血迹。施全兄弟跟在他身后踉跄而行,很快便冲出牢门。此时,刚过了卯时,天方蒙蒙亮。杭州城里,却是火光冲天。到处传来震耳欲聋的喊杀声……
一个蒙面大汉带着一群人,冲到了大牢门口。
这些人个个手持利器,只杀得杭州大牢血流成河……
那大汉来到中年人跟前,唱了个肥诺:“哥哥,各路弟兄都已经开始撤退,我们也快走吧。
若是杭州官府反应过来。调集兵马,只怕城门口的弟兄撑不得太久。”
中年人点点头,从那大汉手里接过一杆九尺大宁笔枪。
“吉青,照顾好他们,休要让他们有半点损伤……儿郎们,随我一起杀出杭州城!”
蒙面大汉,也就是中年人口中的吉青二话不说,快步来到施全身前,哈腰一把将施全背在了身上。而后又喊来两个蒙面人,搀扶着施勇。他也不说话,从一个随从手中接过一口沉甸甸大锤,另一只手则擎着一面青铜虎牙盾牌,随着中年人便走。
杭州城此时,一片混乱。
中年人带着吉青等人,一路顺畅,几乎没有遇到任何阻拦,便来到新开门。
城门下,聚集了一百多好汉,一个个都是身着青衣,黑巾蒙面。
众人见中年人来到,齐刷刷向中年人行礼,“哥哥,弟兄们已经聚齐,可否离开。”
“速走!”
中年人也不赘言,便冲出城门。
城门外,就见有一队骑军,约二十人左右,骑着马,擎着枪。
“吉青!”
“喏。”
“先带着弟兄们走,我随后便来。”
蒙面大汉也不啰嗦,立刻答应了一声,招手领着一百多青衣大汉,迅速离去。
这时候,从望仙桥方向驰来一队官军。
为首是一个虞侯,手持大刀,一马当先冲在前面,口中叫喊着:“休走了那贼人。”
中年人翻身上马,拨马回头看去。
见官军追来,他非但不慌,反而咧嘴笑了。
他这一笑,顿时露出一口雪白整齐的牙齿,“兄弟们,已多时未曾杀猪,这些猪看起来,已经忘了咱们的威风。今日便要在这杭州城再杀一回,让他们见识见识,咱黑旗箭队的威风。”
说着话,他把大宁笔枪挂在马鞍桥得胜钩上,探手从马背兜囊里取出一张弓来。
弯弓搭箭,中年人甚至没有瞄准,一箭射出,正中那冲在最前面的虞侯面门……与此同时,那二十名随从齐刷刷从马背兜囊里超出三支黑旗,往后背上一插,口中发出一连串奇异的呼喊声,纵马便冲进城中。这些个骑士,在马背上弯弓搭箭,唰唰唰一轮箭雨射出,便有十余个官军倒在血泊中,顿时没了生气……
“庞天王,黑旗箭队!”
有一些老兵油子看到那疾驰而来的骑队,一个几乎快要被遗忘掉的名字,突然在脑海中闪现。
想当初,方腊起事,庞万春麾下八百黑旗箭队纵横江南,杀得官军望风而逃……许多老兵至今仍记得那呼啸而来的黑旗箭队,还有铺天盖地的箭雨。方腊被诛后。黑旗箭队随庞万春遁入莫干山,便没有了音讯。也难怪,打家劫舍,那用得黑旗箭队出手?以至于许多人,快要把黑旗箭队忘记,却不想,今日复又重现。
“快跑啊。是黑旗箭队来了!”
待黑旗箭队冲到望仙桥的时候,三轮箭雨已过。
望仙桥下,横七竖八倒着三四十具尸体。鲜血顺着望仙桥上那青石的缝隙,流进河中。
虞侯死了!
而且是被黑旗箭队所杀……
官军哪还有勇气应战,兵器一丢。扭头就跑。
有那聪明的纵身便从望仙桥跳进冰冷的河水中,但还是有那跑的慢的,被瞬间射成了刺猬。
中年人勒马望仙桥上,厉声喝道:“回去告诉那狗官,便说庞万春不日再来拜会。”
说罢,他喝住了黑旗箭队,拨马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