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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望士大夫家庭靠卖命卖身上位,不管说概率为零,但大多数情况都是小概率事件。
而在这里,你种地也能有机会提升社会地位,可能只是混了一个正式的唐朝户籍,但拿到唐朝户籍和不在籍,那是两种待遇。固然是操持百业都要上贡,但同样的,在这个地方,他受唐朝的保护。
受唐朝的保护,本身就是一种特权。
这种特权延伸出去,足够让一个熟悉本地行情的土鳖,一夜之间变成土豪。
整个西域十几年更迭的土鳖土豪不知道有多少茬,吴虎之前教授的学生,他们的家庭往上数三代,搞不好还是牧奴或者是给头人擦拭屁股的。
“先生,不知有甚指教?”
吴虎快马加鞭返回了昆仑川,到了地头,就召集了十几个村的学生。
“把你们爸妈叫来。”
累得够呛的吴虎,连江东“爸妈”方言都说了出来。
“先生喝茶。”
“嗯。”
微微点头,吴虎对一个于阗小郎道,“于二郎,先生这里还缺几个管事的,可要跟我一起去河中地?”
“能做官么?”
“想得美。”
抬手给于二郎脑袋上拍了一巴掌,笑道,“我还戴几天官帽子呢,你个娘娘腔的才多大,就想做官?”
“做个吏员也挺好。”
“你怎么不说你想做状头呢?”
“我有考虑过啊。”
“……”
于二郎模样清秀,一开始教授他读书认字的时候,吴虎还以为他是个女扮男装,要不是尿尿的时候,裤裆里掏出来的家伙比他这个先生还大,他原本还有点小想法呢。
毕竟,这地方,单身久了,看母猪都觉得眉清目秀的。
一众学生把话都带到了家,约定好了日子,然后一起开个会。
往常都是叫当爹的,这一回连当妈的都要叫,都知道是有“大事”。
至于有多大,却是不敢去多想的,最怕唐军又要开打。
此地男丁换了快一半,汉人老卒越发地多了,以往数量不多,这光景,却占了五六成。
第二天,吴虎叫来了华润号的档头,然后跟一众学生的爹妈说道:“现在有个活儿,去河中一块地挖沟担土搬石头,发钱也发粮,粮晚点发,开春的时候一起结算,可以帮忙磨成面粉。男女都要,开饷都是一样。”
吴虎用商量的语气,也是不确定这些人愿不愿意去,不过工钱多少粮食多少,都是明明白白地摆放了出来,华润号的档头,说服力怎么地都要高一些。
“我现在还担着差事,这钱粮就不好过手,再从几个村招募帮手,能写能画能算能记的都行,不知道……”
“算俺们家三个!”
“我家六个,都算上!”
“男女都算?那我家十好几个,都算上!”
吴虎一愣:这都是啥意思?
他其实没有反应过来,招募帮手只是随口一说,但这些村镇的人却听得清清楚楚,吴先生现在在做官,不但在做官,还准备招募帮手……不去是不是傻?
第八十一章 教育工作者
? 作为“河中农垦局”的一把手,哪怕只是暂时代理,但因为官位的特殊性,使得吴虎需要的“帮手”“助手”数量是大大提高。
而且针对河中地区的特殊环境,加上吴虎对助手素质的要求,整个“招聘”颇有点定向招聘的意思。
因为首先得会骑马,不是说在马背上溜两圈就算会骑,得长距离奔波,还不影响工作。
其次得掌握农业技术,不是说背书知道点农时就算了账,得会计算。不管是耕地面积还是用工数量,都要心里门清。
最后还要掌握两三门以上杂胡蕃语。
具备这种条件的人才,除了昆仑川周边地区之外,中国腹心只有武汉有这等素质的人才。
可以说是打了个默契,吴虎“投桃报李”,武汉也顺利再输送一些人出来,成神成鬼,全看自身造化。
“夫子,这教化的事体,在西域、河中,可有速成之法?”
老张抽空去探望了一下曹宪,曹夫子现在腿脚不灵便,已经到了需要轮椅的地步。虽说偶尔也能扶着轮椅走两步,但颤颤巍巍的模样,让一众徒子徒孙都是很不放心。只不过医嘱就是要让曹夫子抽空走两下,这才让一众徒子徒孙作罢。
“教化哪有甚么速成之法,都是日积月累。”
用吸管喝了点茶,曹宪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又掉了几根,很是惋惜地挑拣起来,老花镜戴着,倒也不影响看东西。
“大乱是无甚教化不教化的,中国太平四海归一,自然就能谈教化。那西域、河中或是天竺、蕃地,今日你打我,明日我打你,才有几日的好年景,谈甚教化都是虚的。”
言罢,曹宪手指点了点张德,“你有个词用的极好。社会,这天下人物的组成,便是社会。那河中地,哪有甚么社会,不过是蛮荒罢了。”
老头子说的极浅,但道理是对的。教化之于乱世,不过是保存薪火而已。教化,终究是要讲成本的,没有钱,玩个屁的教化。
唐朝立国三十年,才有如今的太平,太平了,才能推行教化。
“我也是随口一问,这几日吴氏派了人过来,便是要多讨要一些小学教员。”
“给了就是,换做前朝是不能成事的。但西域既有程处弼这等杀才,那就有好戏。老夫适才说太平,杀出来的太平,那也是太平。”
“……”
猝不及防被老头子撞了一下腰,老张都没反应过来,特么还有这种操作?
曹宪不屑地扫了一眼老张:“如今汉强胡弱,不趁机多杀一波,等着作甚?只有杀得他们怕了,自然太平就来。有了太平,你做甚教化,那都是上上善道。”
我特么还aaaaagh呢!
老张心说这老头都一百多岁了,怎么一点看淡人世间的意思都没有,喊打喊杀的,你特么都坐轮椅了,坐轮椅砍人么。
“三代以降,自始皇革命,大多如此。你还有一个词用的极好,便是‘暴力’,教化二字,是要放在‘暴力’之后的。欲行教化之德,必先以暴制暴。”
社会,社会,老子承认你社会还不行吗?
张德一脸懵逼,寻思老爷子成天都琢磨的都是啥?人越老越暴力?
“西域有程处弼,便有教化。”
仿佛是一锤定音一般,曹宪给程处弼的评价,居然惊人的高。
坐在轮椅上的曹夫子周围,一众徒子徒孙都是忙不迭地用笔做着笔记。老张看了看自己体型,寻思着自己也不姓金,曹夫子也不像是大胖二胖……
这笔记记下来有啥用?你们搞教育的难不成还搞暴力教育?
话是闲聊,道理却浅显易懂。推行己方的“教化”,本身就是种族争夺自然资源的产物,我多一点,你就少一点。于是亘古消亡的大小民族多不胜数,大多都是在“教化”中湮灭。
而“教化”的效果,便是“去其风貌”,可想要轻松地让别人“去其风貌”,没有暴力是万万不行的。
曹宪有些话是不敢当众讲的,他也考古,揣摩三代是常有的事情,但要说让他曹某人跟徒子徒孙说,咱们祖宗早年起家就是这么玩的,他还真有点不敢。
这些话,都是写下来,等死了之后,别人翻翻他留下的遗言,那就是活着的人去对喷。
自古以来,从未有过什么和风细雨的“同化”,这世上的“同化”,不管是假借神权或者君权,都是暴力接着暴力,屠戮跟着屠戮。
曹宪欣赏程处弼的地方,就在于程处弼不在乎过程,直指目的,然后雷霆一击,不留一线生机。
有时候数据会骗人,但数据总归能反应现实。
曹夫子非同凡人,他看得懂数据背后的故事。吴虎“抗洪救灾”的地方,唐军老卒娶妻生子的比例逐渐已经过半,这总不能是两情相悦的才子佳人故事吧。
这些重组家庭的背后,兴许就是一场场血泪组成的。
只是于朝廷而言,总不能说我大唐王师“烧杀抢夺数第一”“奸淫掳掠无人比”吧。王于兴师,烧杀抢掠,听着就很反人类。
曹老爷子坐在轮椅上,那也是个很正派的教育工作者。
“夫子对三郎的评价很高啊。”
“老夫是贞观许子将,程君是西域曹孟德。”
“……”
一看周围徒子徒孙跟智障一样还要继续在小本子上记,老张直接喝道:“写你妈呢!这段不许记!”
“哈哈哈哈哈……”
曹宪开怀大笑,指着张德道,“你这是嫉妒。”
“呸,夫子这是怕三郎倒台的不够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