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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惜水却盯住韩谦,继续质问道:“那你现在示警,于叙州又有什么好处?”
“当前危局,非叙州水营东进不能解,”韩谦冷声说道,“要是能得太后一纸手诏,我便能堂而皇之率叙州水营东进江淮,这便是叙州的好处!”
“……”姚惜水还想追问什么,韩谦却不想再给她问话的机会,说道,“我言尽于此,今夜子时,我要是在雁荡矶还没有见到太后的手诏,便回叙州而去,大家好自为之,待日后有机会再与姚姑娘一叙离情别意……”
接下来,韩谦与奚荏先走出漱秋园,从园子东面的侧门走出李知诰将军府,坐上马车,一路绝尘往东华门而去。
孔熙荣领着数人则继续守在园子,盯住姚惜水、春十三娘她们,等到一炷香后,他才带着人悄然撤出!
姚惜水呆立在那里,都难以相信刚才的一幕是真的,难以想象文瑞临会是梁间,难以想象李普力主水师主力奔袭洪泽浦这一切都是梁国的密谋,难以想象梁军这次密谋的目的是要彻底摧毁大楚在淮西的军事力量,难以想象韩谦早就知道这一切,难以想象韩谦一直都雌伏于金陵城中,也难以想象他拖延到这时揭开这一切,只为拿到太后王婵儿的手诏,以便他能重回大楚中枢呼风唤雨……
她都忍不住要呻吟的问春十三娘、问苏红玉:这一切是真的吗?
“我们先回长春宫见夫人。”春十三娘也是内心动荡,催促姚惜水说道,她心里又想:难道这才是所谓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韩谦的心机算计,真就阴沉到这种地步?
第五百三十七章 忌惮
云朴子刚推门走进院子,便看到身穿宫衣的姚惜水杀气凌厉的站在院中,短剑也从宽大的衣袖中露出一角。
他吓了一跳,忙将院门掩上,问道:“姚姑娘怎么都不派人招呼一声,就直接闯进我这崇福观来了?”
姚惜水翻手握住短剑,盯住云朴子质问道:“如何叫我相信,你不是叙州的密谍?”
“……”云朴子愣怔了半晌,才惊疑不定的盯住姚惜水,问道,“姚姑娘这话从何说起?”
见云朴子的神色不似作伪,姚惜水收起手里的袖剑,便要推开院门离开崇福观,仿佛她潜进来,只为莫名其妙的问这句话似的。
云朴子也是来了脾气,雪白的长眉气得跳动,拦住姚惜水,质问道:“姚姑娘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当真视我这崇福观如无人之地啊——姚姑娘今日倘若不说清楚,不给老道一个交待,那以后要再踏进崇福观,也不要怪老道我翻脸不认人!”
“你确不知我刚才在城中遇到谁?”姚惜水问道。
云朴子狐疑打量了姚惜水片晌,问道:“要是寻常人不至于叫姚姑娘如此反常,莫不是韩谦就在金陵?”
姚惜水愣怔片晌,要不是云朴子的样子绝不似作伪,她都怀疑云朴子在演戏,说道:“不错,韩谦不仅就在金陵,还威胁要从我们这里拿到太后的手诏,以便他能率叙州水营东进。”
云朴子似叫这个消息吓了一跳,过了好半晌才迟疑问道:“叙州就三四千人马,他即便能拿到太后的手诏,但战后他有什么自信不退回叙州去?莫非他已经查出你兄妹的身世,要挟你兄妹与他共进退?”
“他或许还没有查出我兄妹二人的身世,但已经知道我兄与我们暗中联络。”姚惜水说道。
“这点我倒不意外,”云朴子捋着白须,说道,“你总以为你们做得足够隐蔽,但你想想韩谦创建秘曹左司、缙云楼,是如何搜集情报及分析情报的。你此时甚至连金陵城里到底有多少人手是叙州暗中潜伏的都不清楚,你以为百般算计才使得李知诰能统领淮北的禁军,真就没有一点破绽落在韩谦的眼底?”
“那云道长,你来说说,我们可能会在什么地方露出破绽?”姚惜水问道。
云朴子岂能不明白姚惜水问这话犹有试探之意,不悦的看了她一眼,说道:“姚姑娘,我说一句你与吕轻侠不爱听的,这世道完全凭借阴谋是成不了事的,要不然的话,前朝也不会覆灭了。倘若你与吕轻侠不信老道我能守住秘密,你叫吕轻侠送一壶醉春酿过来便是。”
姚惜水被云朴子戳穿算计,却也没有什么心理障碍,继续问道:“长信宫那位最近有什么动作?”
“李后与黄妃都生下子嗣,再加上蜀军在婺川轻动兵衅,长信宫则更加被边缘化了,至于清阳郡主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有什么其他的打算,恕老道不便多说。她毕竟也是老道的故人之后。老道前些年都留在茅山修身养性,也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坏你们的事,而即便黔阳侯曾百般看我不起,但这次他与你们谋事,你们如何决定是你们与黔阳侯的事情,老道我都不会无故坏他与你们的事——这么说,想来你们也应该能理解老道我。”云朴子说罢这话便闭口不言,摆出一副身为政治掮客的高度自觉及高尚情操来。
……
……
雁荡矶外的河面上,一艘乌篷船晃晃悠悠的从河口方向驶来。
月光照在河面,水光潾潾。
韩谦坐在船头看着岸边的皑皑积雪。
奚荏坐在他的身侧,说道:“你一下子捅出的信息量太大、太惊人,即便不提李知诰与姚惜水兄妹二人的身世,吕轻侠、姚惜水也绝没有想到过会有这么多的秘密都落在你的眼底。换作我是她们,这时候没有乱了阵脚已经算极镇定了,但怎么也要多方验证过,甚至还要派人渡江去见李知诰,才能做最后的决定——恐怕是今夜给不了明确的答复啊?”
“吕轻侠这辈子都沉溺在阴谋算计之中,只要帮她将逻辑理顺了就成,”韩谦说道,“会发现此时与我合作,是最好的选择。”
奚荏犹不信这事真能如此笃定,说道:“我看那个姚惜水对你的警惕极为执着,而她的心思或比吕轻侠这些人更为偏执、更为多疑,实在更为难搞啊;何况你今天给她的震慑,也实在太深了,我倒担心你稍稍过了一些。”
“分寸是没那么容易把握,”韩谦笑道,“不过,你说姚惜水这些年谋成过什么事?她决定不了什么。”
奚荏问道:“要是今夜等不到太后手诏,你再派人过去联络,那之前装出来的唬人气势,不是一下子都戳破掉了?”
“要不要我打个赌?”韩谦问道。
“我才不跟你打赌。”奚荏横了韩谦一眼,说道。
……
……
雁荡矶南侧有条横河往东岔过去,有一艘画舫停泊在这条横河的北岸。
这时候有道黑影纵身跳上船首,单膝跪下,禀道:“有船从河口驶入雁荡矶,船尾两人摇橹,船首坐两人,西岸有对方十数暗哨潜伏,上游有两艘艄舟颇为可疑,但东岸没有发现对方有部署人手……”
画舫雕窗贴满黑布,外面看不出什么,但船舱里巨烛燃烧,亮如白昼。
“云朴子的话是没有破绽,但并不足信。”
姚惜水站在吕轻侠身后,这时候犹坚持己见。
看似此时选择与叙州合作,是最佳的选择,但韩谦太过心机阴沉,姚惜水怎么不敢忘却与虎谋皮的后患。
事情到这一步,那么多她们自以为不会外泄的秘密竟然都暴露在叙州的眼里,那她兄妹二人的身世之秘,确定真就是她们所以为的那般瞒过所有人了吗,没有叫韩谦有一丝丝的起疑?
以往她是没有这方面的担忧,但经历今天的事情后,她的信心动摇了。
韩谦的算计实在是阴沉得令她们难以想象。
而这又直接决定了她们接下来要做的选择。
倘若韩谦不知她兄妹二人的身世之秘,或许与其合作,不失为好的选择。
不过,韩谦倘若实际已经知晓她们暗中经营这么多年的根本目的是什么,也早知道双方终究有一天会彻底的撕破脸,那谁知道在韩谦的这次算谋之中,是不是隐藏更深的、针对她们的意图?
就像在今天之前,谁能想到文瑞临竟然会是梁国密间,谁能想到韩谦又早就洞悉其秘,只是隐而不发,一直暗中在等待这样的机会?
天下还有几人能谋算过韩谦?
与其找韩谦合作,姚惜水更主张持太后手诏去找溧阳侯杨恩、沈漾,说服他们采纳另外一种即便是要付了一定惨重代价也要将叙州排斥在外、以缓解当前危局的方案。
韩谦要回叙州,就任他回去好了。
“云朴子不会有问题,要不然他当初也不会主动走进知诰的宅子。而韩谦算计之深,定会防备我们绕过他去联络沈漾、杨恩——长春宫里的事